建新厂区的计划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向暖心口。资金缺口太大，即使把服装厂和新材料厂这些年的利润全部投入，也还差着一大截。她连着好几个晚上睡不着，在纸上写写画画，试图找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这天，她特意请县里银行的信贷部主任吃饭，想探探贷款的口风。酒过三巡，主任推了推眼镜，面露难色：“向厂长，不是我不帮忙。你们厂效益是好，可这次要贷的数额太大了，没有足够的抵押物，实在不好办啊。”
向暖心里明白，这是实情。她强笑着给主任斟满酒：“理解，理解。那您看，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主任沉吟片刻：“除非能找到有实力的担保单位，或者......引入外部投资。”
外部投资？向暖心里一动。送走主任后，她独自在饭店门口站了很久。夜风微凉，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引入外部投资意味着要让出部分股权和控制权，这是她一直不愿走的路。
回到家已是深夜，宋聿还在等她。听她说完情况，宋聿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倒是听说，省里有家国有纺织集团正在寻找合作对象，他们资金雄厚，就是......规矩比较多。”
“国有集团？”向暖皱起眉头，“跟他们合作，怕是咱们这点家当都要被收编了。”
“也不一定。”宋聿给她倒了杯热水，“可以先接触看看。”
这一夜，向暖辗转反侧。天快亮时，她突然坐起身，推醒宋聿：“我想明白了。新厂区要建，但不能全靠别人。咱们自己先凑一部分，剩下的再想办法。”
第二天一早，她召开家庭会议，把情况如实相告。宋老爷子第一个表态：“我那儿还有你妈留下的几件首饰，应该能值些钱。”
“爸，这不行......”向暖急忙拒绝。
“有什么不行的？”老爷子很坚决，“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的事业要紧。”
宋聿也说：“服务社这几年攒了些钱，可以先拿出来用。”
更让向暖感动的是，厂里的工人们听说后，自发组织起来，纷纷表示愿意集资。老王代表大家来找她：“厂长，我们商量好了，每人出点钱，算是借给厂里的。什么时候厂里宽裕了再还。”
看着工人们信任的眼神，向暖的眼眶湿了。她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大家！我向暖保证，一定带着大家把厂子办得更好！”
内部集资解决了一部分资金，但缺口还是很大。向暖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继续跑贷款，一方面开始接触潜在投资者。
第一次见国有纺织集团的负责人，场面很是正式。对方来了五个人，个个西装革履。为首的张总五十多岁，说话滴水不漏：“向厂长的能力我们早有耳闻。不过合作嘛，最重要的是理念一致。”
会谈进行了两个小时，对方问得很细，从财务状况到管理模式，从技术储备到市场前景。向暖一一作答，不卑不亢。
送走客人，李强担忧地说：“厂长，我看他们是想把咱们整个吞下去啊。”
向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再看看吧，总得试试。”
就在她为资金发愁时，一个意外的机会来了。省里组织优秀企业家去深圳考察，向暖也在名单上。这是她第一次去特区，一切都让她大开眼界。
在深圳的一家合资服装厂，她看到了全自动的生产线，工人们穿着统一的制服，在明亮的车间里忙碌。厂长是个香港人，很热情地给她介绍：“我们一条生产线只要二十个人，每天能生产两千件衣服。”
向暖算了一下，这个效率是她们厂的三倍还多。
更让她震撼的是参观设计中心。几十个年轻设计师在电脑前工作，屏幕上展示着最新的服装设计。
“这是CAD系统，”香港厂长介绍，“设计效率提高了很多。”
考察结束那晚，向暖站在宾馆窗前，望着深圳璀璨的夜景，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看到了差距，也看到了方向。
回到县城，她立即调整了新厂区的规划，增加了自动化设备的投入，还专门设计了研发中心。这个调整让原本就紧张的资金更加捉襟见肘。
这天，她正在办公室修改规划图，宋聿兴冲冲地进来：“暖暖，有个好消息！退役军人事务局听说咱们要建新厂区，主动找上门来，说可以提供贴息贷款，条件是优先安置退伍军人。”
这真是雪中送炭！向暖激动地站起来：“真的？能贷多少？”
“具体数额还要谈，但应该能解决大部分缺口。”
接下来的谈判很顺利。事务局的领导很欣赏向暖的创业经历，特别是她重用退伍军人的做法。贷款协议很快就签下来了，利率比商业银行低很多。
签字那天，事务局局长握着向暖的手说：“向厂长，你为退伍军人做了这么多，我们理应支持你。”
资金问题解决了，新厂区建设立即启动。奠基仪式很隆重，县里领导都来了。看着工地上飘扬的彩旗，向暖百感交集。
然而，困难才刚刚开始。
首先是拆迁问题。新厂区规划范围内有几户老住户，说什么也不愿意搬。有个老太太天天坐在工地门口哭，说这是祖宅，给多少钱都不卖。
向暖亲自去拜访，才发现老太太的儿女都在外地，就她一个人守着老房子。了解了情况后，向暖调整了方案，答应给老太太在新建的职工宿舍区安排一个一楼的套间，还承诺帮她联系儿女。
“大娘，您看这样行不行？”向暖耐心解释，“新房子有卫生间、有厨房，比老房子舒服。您儿女回来看您也方便。”
老太太终于被说动了。
拆迁问题刚解决，建筑材料又涨价了。负责基建的经理急得嘴上起泡：“厂长，水泥、钢材全在涨，照这个趋势，预算要超了。”
向暖当机立断：“你马上去省城，直接找厂家谈。量大从优，应该能压压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