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chapter24

在美术学院开学前三天，北平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天气骤然转凉。

潮湿的空气带着刺骨的寒意，从门窗缝隙钻进来。

陆烬见顾晚意搓着手在书房里预习功课，便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她身边，握住她微凉的手，蹙眉道：“手这么凉。

晚上别做饭了，我们出去吃，暖暖身子。”

顾晚意正觉得有些冷，闻言抬头，眼睛一亮：“好呀！去吃什么呢？”

“听说前门那边新开了家东来顺分店，铜锅涮肉最是驱寒。”陆烬早有打算。

东来顺是北平有名的老字号，以肉质鲜嫩、调料地道闻名。

“东来顺？”顾晚意有些惊喜，她也久闻大名，只是听说价格不菲，平时舍不得去。

“嗯，就去那里。”陆烬语气笃定，带着她不容拒绝的温柔。

傍晚，雨势稍歇。

陆烬叫了辆人力车，两人来到了前门附近新开的东来顺。

店面果然气派，古色古香的牌匾，门口挂着红灯笼，即使在雨天，也灯火通明，客流不息。

一进门，暖烘烘的热气夹杂着羊肉的鲜香和麻酱的醇厚气味扑面而来，让人瞬间胃口大开。

店里装修雅致，大多是隔开的小间，环境比普通饭馆好上不少。

一个穿着制服、看起来像是领班的年轻男服务员迎了上来，目光在陆烬和顾晚意身上快速扫过。

陆烬今天穿了件半旧的深色夹克，顾晚意也是简单的毛衣长裤，打扮十分日常。

那领班脸上职业化的笑容淡了些，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

“两位吗？现在没空位了，要不您二位等等？或者去别家看看？”他指了指门口等候区几张长凳，上面已经坐了几拨人。

实际上，顾晚意眼尖地看到里面似乎还有空着的小间。

陆烬神色不变，淡淡道：“我听说你们这里有预留的雅间？”

领班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带着点倨傲：

“雅间是有的，不过有最低消费，而且需要提前预定。两位这临时过来……”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你们消费不起，也没资格用雅间。

这时，旁边又进来一拨人，男的穿着西装，女的穿着时髦的裘皮大衣，手上戴着明晃晃的金戒指。

那领班立刻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撇下陆烬二人就迎了上去：

“哎哟！张科长！您预定的雅间早就给您备好了！这边请这边请！”

那鲜明的对比，让顾晚意心里很不舒服，轻轻拉了下陆烬的手。

陆烬反手握住她，轻轻捏了捏，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动怒，只是等那领班安顿好所谓的张科长回来后，才平静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那领班耳中：“把你们经理叫来。”

领班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这位同志，经理正忙呢，您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我再说一次，叫你们经理来。”陆烬打断他，语气依旧平稳，但眼神已经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那是一种久居上位、不容冒犯的气场。

领班被他看得心里一突，莫名有些发虚，犹豫了一下，还是悻悻地去后面叫人了。

很快，一个穿着中山装、看起来更沉稳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

“同志，您好，我是这儿的经理，姓王。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他目光在陆烬脸上停留片刻，经验告诉他，这人气度不凡，不像普通百姓。

陆烬没有废话，直接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和一个小巧的、当时极为少见的金属打火机，随手放在旁边的柜台上。

那名片材质特殊，烫着暗金花纹，打火机更是做工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姓陆。”陆烬只说了三个字。

王经理拿起名片一看，脸色瞬间变了！那名片上印着的头衔，是南方某重要商会的高级顾问，以及一家规模不小的进出口公司的董事。

这种身份，别说他一个小小分店经理，就是总店的老板也得客气对待！

他额头上瞬间冒出了细汗，态度变得无比恭敬，甚至带上了几分惶恐，腰都弯了几分：“原、原来是陆先生！失敬失敬！不知道是您大驾光临，下面的人不懂事，怠慢了您和夫人，真是罪过！罪过！”他狠狠瞪了旁边已经傻眼的领班一眼。

那领班此刻脸都白了，他哪里想得到这个穿着普通的年轻人，来头竟然这么大！

王经理连忙躬身引路：“陆先生，陆夫人，请跟我来，我们这儿最好的听雪阁一直给您留着呢！”

他直接略过了所谓的最低消费和预定。

在刚才那个势利眼领班和周围几桌客人震惊、羡慕、好奇的目光中，陆烬神色自若地牵着顾晚意，跟着王经理穿过大堂，走向最里面一个环境清幽、布置典雅的独立包间。

包间里燃着淡淡的檀香，墙上挂着水墨画，窗外是小巧的庭院景致，比外面大堂不知高了多少个档次。

落座后，王经理亲自递上菜单，陪着笑脸：“陆先生，夫人，您二位看看想吃点什么？今天我们这儿刚到的内蒙羔羊，肉极鲜嫩，还有空运来的海鲜，您尝尝鲜？”

陆烬将菜单直接递给顾晚意：“晚意，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

顾晚意看着菜单上令人咋舌的价格，有些犹豫。

陆烬在桌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投来鼓励的眼神。

顾晚意定了定神，点了手切鲜羊肉、上脑、百叶几样经典的，又好奇地点了个虾滑。

陆烬接过菜单，又对王经理说：“羊肉按最高标准的上，再来一份雪花肥牛。海鲜拼盘来一份，要最大的。蔬菜拼盘，菌菇拼盘各一份。调料按你们最好的上。另外，”

他看了一眼窗外微凉的雨夜：“开一瓶适合女士喝的、温和点的黄酒。”

王经理连连点头，飞快记下，亲自下去张罗了。

不一会儿，菜品流水般送了上来。那羊肉果然名不虚传，红白相间，薄如纸片，在清汤锅里一涮即熟，入口鲜嫩无比，没有一点膻味。雪花肥牛纹理漂亮，口感丰腴。海鲜拼盘里的大虾、鲍鱼、扇贝个个饱满新鲜。

调料更是丰富，秘制麻酱、韭菜花、腐乳汁、辣椒油……香气扑鼻。

王经理亲自在一旁服务，介绍菜品，帮忙涮肉，斟酒，态度殷勤备至。

刚才那个势利眼的领班，也被叫了进来，在王经理的厉色下，战战兢兢地给陆烬和顾晚意鞠躬道歉，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多看他一眼，这种小人物，还不值得他费心。

他专注地涮着肉，将涮好的第一片最嫩的羊肉夹到顾晚意碗里：“尝尝看。”

顾晚意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领班此刻卑躬屈膝，看着经理无微不至的服务，看着满桌在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奢华食材，再看向身边从容不迫、将她护得周全、给她无限底气的男人，心里那种扬眉吐气的爽快感和被极致宠爱的甜蜜感，达到了顶点。

她蘸着美味的调料，吃下陆烬给她涮的肉，只觉得这是她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好吃吗？”陆烬问。

“嗯！特别好吃！”顾晚意用力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

陆烬看着她满足的笑脸，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虾滑：“喜欢就多吃点。”

窗外秋雨潺潺，室内温暖如春，铜锅咕嘟，香气袅袅。

坐在回家的车上，顾晚意靠在陆烬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北平夜景，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心里更是被填得满满的。

“阿烬，”她轻声说，“今天……好开心。”

不仅仅是因为吃了好吃的，更是因为他的维护，他的底气，他让她在任何场合都能昂首挺胸的自信。

陆烬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声音低沉而宠溺：“以后，会让你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