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服的成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连锁效应。省报那篇报道刊出后，向暖的服装厂和新材料厂接连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咨询信函。有个东北的国营商场甚至派了采购主任亲自前来考察。
这天，向暖正在办公室接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李强急匆匆地敲门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向厂长，好消息！刚接到通知，咱们的新材料被选送参加全国的轻工业博览会了！”
送走客人，向暖仔细看了通知文件，心里却沉甸甸的。参加这种全国性的博览会，展位费、样品制作费、差旅费加起来不是个小数目。厂里刚刚扩建了生产线，资金周转本来就紧张。
晚上回到家，她把这事和宋聿说了。宋聿正在修安安的自行车，闻言放下扳手：“这是好事啊，怎么愁眉苦脸的？”
“钱不够。”向暖叹了口气，“光是展位费就要五千，再加上其他开销，少说也得一万块。厂里现在拿不出这么多流动资金。”
宋聿沉思片刻：“我那服务社这个季度效益不错，能拿出三千。剩下的...要不找银行再贷点？”
向暖摇头：“上次的贷款还没还清呢。”
夫妻俩正发愁，宋建国从屋里走出来：“我这儿还有点积蓄，你们先拿去用。”
“爸，这怎么行！”向暖连忙拒绝，“那是您的养老钱。”
老爷子摆摆手：“我这把年纪要那么多钱干啥？你们的事业要紧。”
最终，向暖还是没要老人的钱。她想了三天，终于做出决定：把服装厂今年计划更新设备的钱先挪过来用。
“你可想好了，”李强听说后很是担心，“设备不更新，明年外贸订单的质量可能就跟不上了。”
“顾不了那么远了。”向暖语气坚定，“这次博览会是个难得的机会，错过了不知道要等多久。”
参展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厂里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李强带着技术团队反复改进样品，向暖亲自把关每一个细节。就连宋聿也常来帮忙，帮着联系运输、准备宣传材料。
博览会开幕前一周，样品终于全部准备就绪。就在准备装箱发运的前一天晚上，值班工人突然打电话到向暖家，声音都变了调：“厂长，不好了！仓库漏雨，样品全淋湿了！”
向暖扔下电话就往厂里跑。宋聿不放心，也跟了过去。到了仓库一看，心都凉了半截——屋顶破了个大洞，雨水正哗哗地往里灌，装样品的纸箱全都泡在水里。
“快！先把样品搬到干燥的地方！”向暖第一个冲进雨里。
工人们闻讯赶来，大家冒着大雨抢救样品。等把所有箱子都转移到安全地方，天已经蒙蒙亮了。
清点损失时，向暖的手都在发抖。最贵的几件精品面料全毁了，重新制作根本来不及。
“怎么办...”李强看着一片狼藉的仓库，声音沙哑。
向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想起什么：“上次给歌舞团做演出服剩下的那些面料还在不在？”
“在是在，但数量不多...”
“有多少用多少！”向暖当机立断，“马上重新设计展品，就用现有的材料！”
接下来的三天，厂里灯火通明。工人们自发加班，能绣花的绣花，能缝纫的缝纫。向暖带着设计组连夜赶工，把原本的大件展品改成小件精品。宋聿也没闲着，骑着摩托车满城跑，采购需要的配件。
出发前夜，最后一件展品终于完成。这是一幅用各种新材料拼接而成的装饰画，既展示了面料的多样性，又颇具艺术性。
“真美...”李强看着这幅画，喃喃自语。
向暖疲惫地笑了：“希望能打动评委吧。”
全国轻工业博览会设在广州。向暖带着两个助手和李强一起，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才到。展馆里人山人海，各地的厂家都拿出了看家本领。他们的展位位置偏僻，头两天几乎无人问津。
第三天，转机突然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在他们的展位前驻足良久，指着那幅装饰画问：“这个用的是新型复合材料？”
李强连忙上前讲解。老者听得很仔细，最后掏出名片：“我是北京纺织研究所的，你们这个技术很有前景。”
老者的评价引来了其他参观者的注意，展位前渐渐围满了人。当天下午，就有外贸公司的代表来洽谈合作意向。
博览会展出五天，他们一共接待了二十多家有意向的客户，还拿了个技术创新奖。返程的火车上，李强激动得睡不着觉：“向厂长，咱们这下真要走出去了！”
向暖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心里盘算着回去后要尽快扩大生产规模。这次博览会让她们看到了更广阔的市场，也看到了自身产能的不足。
回到家，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香味。推开门，只见桌上摆满了菜，宋老爷子正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出来。
“爸，您这是...”向暖愣住了。
宋聿笑着从里屋走出来：“爸听说你们获奖了，非要亲自下厨给你们接风。”
安安和曦曦扑上来抱住妈妈。曦曦仰着小脸问：“妈妈，你给我们带礼物了吗？”
晚饭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听向暖讲博览会的见闻。当听到那场意外的大雨时，宋建国忍不住插话：“这是老天爷考验你们呢！”
宋聿给向暖夹了块鱼：“你们不在这些天，又有两家外地厂家来找我谈合作。我都记下来了，明天拿给你看。”
饭后，向暖在整理行李时，发现箱子底层有个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千块钱和一张字条，是宋聿的笔迹：“先用着，别太省。”
她握着信封，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刚到厂里，李强就兴冲冲地拿来一沓信：“厂长你看，这些都是博览会后来咨询的客户！”
向暖粗略翻了翻，有要样品的，有询价的，还有邀请他们去当地办展的。
“咱们得抓紧扩大生产了。”她说。
扩建厂房的事很快提上日程。这次他们看中了城郊的一块地，价格便宜，交通也方便。但去办手续时却遇到了麻烦——这块地被划入了工业区，要县里批条子才能买。
宋聿陪着向暖跑了整整一个星期，章盖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卡在了规划局。办事员翻着材料，头也不抬：“这块地有争议，暂时不能卖。”
“什么争议？”向暖追问。
“旁边村子说会影响他们用水，正在闹呢。”
回家的路上，向暖一言不发。宋聿安慰她：“别急，我明天去找找规划局的老同学，看能不能问清楚具体情况。”
第二天宋聿出去打听了一天，晚上带回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那块地确实有纠纷，短期内解决不了。
“要不...换个地方？”李强提议。
向暖摇头：“我仔细看过了，就那块地最合适。再说，设备订购合同都签了，耽误不起。”
这天晚上，向暖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里，她突然坐起来，推醒宋聿：“我有个想法...既然村民担心用水问题，咱们能不能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