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自己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倘若来日别人诬告你通敌卖国呢？”沈之遥追问。
“绝无可能。”沈谦矢口否认。
沈之遥道：“那我问你，除了你之外，大肃还有哪个商人能过境去到大钺？”
沈谦无言以对，确实只有他能。
大钺每次都以严查为由，接货的都是军队。
沈之遥说：“倘若你运送的货物里面，有新式火铳和弹药呢？
大钺肯休兵止戈，不是因为他们打败了，而是他们见识到了新式火铳的厉害。
先帝扎营沐北，同他们打了那么多年，他们败过多次。
连他们的皇帝，都曾死于阵前，你可有听过他们愿意和谈？”
“你我虽有仇怨，但在世人眼中，我们到底是同出一脉。
你若通敌卖国，我岂能独善其身？
即便你我都不想承认，但我们荣辱与共，乃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你可还记得我说过，我不会让‘平行侯’这个名号蒙尘？”
沈谦点头，他记忆犹新。
“得靠你。”沈之遥说。
沈谦闻言诧异，一双眸子透着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抬眸对上沈之遥赤诚的目光时，那种恍然隔世的虚无感荡然无存。
他问着：“我该怎么做？”
“我要你查出商队背后负责之人，彻底掌控整个商队。
这次我会安排两名女子，跟你一同出发前去互市。
你要不遗余力的帮她们，将种子卖给大钺边境的百姓，还要让百姓们种到地里去。”沈之遥开门见山。
有难度，但沈谦还是应下了。
沈之遥说：“我会暗中助你。”
两人聊完正事儿，她又说起了一些私事儿，告诉他沈谏真正的死因。
她料到沈谦不信，便趁着夜色带他去了左府。
前院在办丧，后院却是一片漆黑，静的出奇。
沈之遥抓着沈谦的肩膀，跃进院墙，轻车熟路的打开竹林后的密室石门。
深入地下几米的密室里，藏着一具七零八碎的尸骨。
沈之遥点燃蜡烛，一幅幅不堪入目的画映入眼帘。
画上的人栩栩如生，正是沈谏没错。
不用沈之遥多说，桌上的来往信件足够说清楚一切了。
沈谦颤抖着手，打开一封封信看着。
赵老国公生性怪癖，沈谦生得好看，左德便联合沈其义，将他送进了国公府，让他惨遭非人折磨。
他死后，沈其远得到消息，托在刑部任职孟公青详查此案。
但左茵阻挠，不让仵作查验尸身，一口咬定是花街柳巷的姐儿染病给沈谏，害死了他。
此案不了了之，亲母给他冠上的污名，让他连个体面的丧礼都没有。
赵家忧心事发，叫左德暗中把关于沈谏的一切都处理了。
左德留了个心眼，竟把证据都留了下来。
沈谦心疼长兄遭受的一切，泪流不止，“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长兄也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啊。”
沈之遥从他手上接过信，款款放回了原处，她也是偶然发现这处密室的。
她说：“因为沈谏不是沈其义亲生的。”
沈谦泪眼望着她，脱力的往地上一倒。
这些，他都不知道。
他说：“可就算这样，他……他们也不该如此作践长兄。”
该不该的，悲剧都发生了。
沈谏和沈其远一样，好似都是上天送给沈家最好、最完美、最漂亮的礼物。
可因着沈其义的种种私心，这两样“礼物”被撕碎了、踏烂了。
沈之遥悄无声息的将沈谦带离了左府，将他安置在了莺香楼。
沈谦大病了一场，翌日连床都下不了。
沈妍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照顾他，言语里却都是责备，怪他回京也不跟自己提前说一声。
怪他在莺香楼大手大脚花了太多银子。
……
沈之遥去玄霄营见卢丰恒时，恰巧卫学嘉也在。
卫学嘉正劝说卢丰恒，叫他给雪儿个妾室的名分呢。
两人正言辞激烈的吵架，就见沈之遥来了，他们默契的闭了嘴。
“远远就听见你们在说雪儿姑娘，我倒好奇了，到底是怎样的一位美人儿，叫你们争成这样？”沈之遥在二人中间坐下来。
卫学嘉给她倒酒，“就是卢将军收留在府上的一个故乡女子。”
卢丰恒喝酒喝的面红耳赤，说：“那分明就是你强塞给我的，是个不正经的女人。”
沈之遥道：“她怎么不正经了？”
卢丰恒有话直说，“她天天想方设法勾引我，见我喝醉了还是正人君子，就给我用药。”
“结果呢？”沈之遥喝下一碗烧刀子。
卢丰恒也喝一碗，“没得逞啊，我去西街寻了姑娘。”
卫学嘉就指着他道：“你也太不解风情了，这不是侮辱人家姑娘吗？”
“我呸。”卢丰恒骂，“上赶着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就像我去西街上赶着寻姑娘，我能是什么好东西？”
卫学嘉跟他说不通。
两人又要吵起来，被沈之遥打断。
她说：“卢将军，既然人家姑娘有所图，也纠缠了你这么久，你也确实该让人家如愿一回了。”
卢丰恒大手一挥，拒绝着：“厂公可开不得这种玩笑，我老卢不爱听，我又不喜欢她。”
“你想哪里去了？”沈之遥端起酒碗，同他碰了碰，“我是让你放一场烟火给她看。
她不是常说自己想看烟火吗？那你就带她去陈康厂。”
卢丰恒还听不出这话里的深意。
卫学嘉却是已经胆战心惊了，怎么他跟雪儿在床上说的话，四妹也一清二楚？
这都多久前的了？
卫学嘉思忖片刻，抱着酒瓶就滑跪了下去，“四妹……”
沈之遥伸出脚，接住了他的膝盖，给撑了起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哥你也没错。”
“我错了。”卫学嘉说，“我以后一定洁身自好。”
他坦白着：“那大钺妖女不是好东西，居心不良，就想着打听陈康厂。
她还是永定侯送给我的。”
沈之遥还没反应，卢丰恒却是站起来，一把揪住了卫学嘉的领子，“他娘的，你送个细作给我。
还让我娶作夫人，你个通敌奸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