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肃的信送去西金。
西金的使者和大钺的皇后一同抵京。
三方在肃西王府和谈，原因无他，肃西军与大钺在盐矿道上摩擦不断。
众所周知，这是解扶泽的意思，他要把盐矿道夺回来。
沈之遥与解扶泽坐在主位上，其他一众人等分左右两边坐在下首。
正值丑初，太阳高悬，驱散了倒春寒。
伏玄阳道：“赵安洲还没抵京吗？”
大钺皇后和西金使者就坐在他旁边，也纷纷看向了赵剑承。
赵剑承抬眸，看向大钺皇后。
她娇弱，是那种弱到骨子里的。
仿佛这具躯体从一出生，就被病痛折磨。
年纪不大，但十分憔悴，把她放在春日的微风里吹一吹，她似是都要背过气去。
这样的一位人妇，怎能做他儿子的正妻？
审视的目光让大钺皇后不舒服，她垂了眸，保持缄默。
西金使者道：“我出使贵国前，王上说了，此番合盟一事，我可全权做主。
不知在座的诸位，是否也能代表大肃和大钺，今日全权做主呢？”
使者将人扫视了一遍，视线最终落在了沈之遥身上。
西金只跟沐北互市有来往，他们眼中厉害的自然是在樟胜一战成名的沈之遥。
而伏玄阳的注意力都在解扶泽身上，在独峰山他差点死在了解扶泽手上。
再者，他生来就是上位者，固执的认为解扶泽的决定就会是沈之遥的决定。
“使者对此次合盟，有何指教？”沈之遥高坐主位，言语谦恭的问着。
八月山可以凿，但原本生活在八月山的佘余族人就得迁徙。
这些费用，恐要大钺和大肃两国承担了。
我们西金乃是小国，重凿商道对我们意义不大，但对两贵国，却是影响甚大。”
“还有，商道一旦进入西金国境内，两贵国的人就要撤走了，后续只需按时付银子便好，由我们接手建造。”
“这是好事。”解扶泽道，“你说呢，太子殿下？”
此时，原本是仇人的两人相视一笑，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西金想趁机狠狠宰大钺和大肃一笔，那是算定了他们现在是水火不相容的敌人。
即便现在短暂结盟，也不会交付真心。
大钺不会放大肃过境，同样，大肃也不会让大钺跨过八月山。
拿了银子，修不修路，修成什么样，那就是西金说了算。
届时他们再做个两面派，大钺和大肃兵戈相向，他们岂不是坐收渔翁啊！
的确是个好计划。
可遇上的，是心中图谋更甚的对手。
此时与西金交好，不过是因为大敌当前。
就算是小对手，也不想再多一个罢了。
但在两国眼中，西金不过就是一条路罢了。
一条路过时，随手就可以占为己有的路。
使者见这二人竟有兴奋之意，顿时认清了事实，忙开口寻找诸多借口。
解扶泽抬手打断，温和问他：“王上还有什么要求？索性一并说完。
答应的，我们都答应的，殿下你说呢？”
伏玄阳便接话道：“那是自然。”
在西金使者眼中，这二人就像叼着同一块肉的狼。
当着这块肉的面儿，在商讨怎么吃会更美味。
使者没再说话了，他深知接下来的谈判将与他无关。
事件回到了大肃和大钺本身。
伏玄阳说：“穆绵山外，孤已经退了三十里地，大军也撤走了数万。
世子，盐矿道上是不是也该适可而止了？”
“我如今任职锦衣卫，肃西的事儿已经不归我管了。”解扶泽道。
伏玄阳仍旧和气道：“那就要请军中主将出来谈一谈了。”
解扶泽毫不客气道：“军中主将，你得跟舒为婴要。”
舒为婴杀了解禀昱。
这是旧仇，他始终记得。
伏玄阳表达歉意，“抱歉，我们的将军杀死了你们的王爷。
但战场上，死伤难免，舒将军并未做错。”
“戮尸，在大钺人眼里，是没错。”解扶泽声音很冷，像冰川水。
伏玄阳道：“可你也杀了我们十万将士。”
“不该杀吗？”解扶泽反问，“你们屠城，不该杀吗？”
这是两件同时发生的事儿。
伏玄阳有苦难言。
屠城一事大钺将领无人知晓。
可他还需要赵剑承帮他弄到新式火铳的弹药，这桩罪，他就只能认下。
他说：“抱歉，但我们在这里争执并不能解决问题。”
沈之遥握住了解扶泽的手，替他开口，“小公爷被困永州，出不来。
依我看，这和亲最好的人选，非沐大将军莫属。
开凿八月山一事，会由大将军全权负责。
日后有皇后从旁辅佐，大将军定会如虎添翼。”
“皇上赐婚，定不会委屈了皇后。”
伏玄阳道：“母后乃一国之母，这样下嫁，着实委屈了她。”
沈之遥嘴角噙笑，“殿下若真心疼你母后，把人带回去也行，反正我们的合盟，也不需要女子做出牺牲。”
“殿下不远万里来京城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把皇后送出去，不是吗？
不急，还要跟殿下确定凿山派双方哪两支军队呢，你有的是时间慢慢想。”
“我看皇后娘娘精神不济，我刚好会些医术，我带皇后娘娘先去诊治，你们慢慢聊。”
沈之遥说罢，起身将大钺皇后带走了。
伏玄阳知晓，她这是要把人扣下了。
春日，王府花园百花争艳。
沈之遥喜欢鲜艳的东西，专门命人栽种的。
花香四溢，置身其中，人的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大钺皇后在花丛里眼花缭乱，露出了来大肃后的第一个笑。
沈之遥离得不远，就静静的看着她。
“坏心情要发泄出来，才不会把身子熬坏了。”她说。
大钺皇后收了笑，手也从鲜花上拿开，狐疑的看向她。
沈之遥说：“刚才那句话，是说给你听的。”
大钺皇后一歪头，示意自己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沈之遥将她抚过的那朵花摘下去，递给她：“合盟，不需要你一个女子做出牺牲。”
对方没有接沈之遥手中的花，只是退后两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沈之遥动作未变，继续道：“但凡能轻易送人的，都是不重要的。
女子生于乱世，生存本就不易，动辄沦为他人取乐的‘玩物。’
我瞧着你不像西金人，过去的苦楚，怕也是打落牙齿在往肚中咽吧？”
“知道雪薇雪菱吗？我瞧着你跟她们更像是一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