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沈之遥也束手无策。
早在北伐前，启平帝的身体就不行了。
她没少劝说，可启平帝就是不听。
途中他又染了风寒。
一路上为稳定军心，启平帝一直都说自己无碍，一直强撑着。
这一刻，他终于撑不住了。
“皇上。”张台匆匆忙忙，要把炎冰莲往启平帝嘴里喂。
启平帝用手挡开，“慌、什么？”
他一张嘴，鲜血就涌了出来。
他让沈之遥扶他站起来。
就这样一边吐血，一边在沙盘上布兵。
“沈卿，你……听好了。”
“京府卫右军，从右侧切入，撕开敌方阵营，借助此处地势，将敌军一分为二。
朕……朕擅右侧突袭……”
启平帝想说的很多，可他的身体不允许了。
他从怀中掏出另一半虎符，塞到了沈之遥手上。
“这一仗，看来要为难朕的沈卿了。”
“大肃的江山和隋儿，也要拜托沈卿了。”
“玉玺、在……”启平帝没了说话的力气，他必须停下来缓和片刻。
可他又怕自己还没说完就咽气了。
他虚弱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龙椅。
“朕的沈卿，带朕……回家。”
沈之遥连连点头，“臣带皇上、回家。”
怀中的人，合上了眼睛、垂下了手臂。
一代枭主，就此落幕。
顷刻间，大雨如注，似乎在替大肃臣民，泪送这位功大于过的帝王。
他的霸业，始于穆绵山；他的生命，止于穆绵山。
沈之遥心里空落落的。
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她跟启平帝，像父女般相处了数月。
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在大肃掀起惊涛骇浪，每一次他都站在她身后，用那仅剩的余威，托举她在朝堂上叱咤风云。
启平帝对她说过最重的话，也仅仅是一句“身份卑贱的商女。”
“皇上。”张台跪伏在地上，哑着声音哭泣不止。
“臣、臣还未来得及尽忠啊皇上。”
许久，沈之遥才开口：“大人，去把于大人和卫大人请来吧。”
沈之遥抱起启平帝的尸体，将其放在了床榻上。
她去到龙椅前，一掌将龙椅劈开了一条缝，果然看见玉玺藏在其中。
沈之遥拿了玉玺，揣进怀中。
同时意念一动，放进了空间里。
她返回床榻，用温水浸湿帕子，给启平帝清洗着身上血污。
沈之遥褪下他身上的盔甲，挂在了衣架上，抚摸着一旁的大弓。
张台擦干了眼泪，努力掩下自己的情绪，从容不迫的出了营帐。
不多时，于巡和卫学棋到了。
“大人。”于巡不明所以，叫着。
沈之遥定定的站在床榻前，缓声说：“你们来了？”
二人静默，只觉气氛不对。
“过来，送送皇上吧。”沈之遥说。
于巡脑袋嗡嗡炸响，他不可置信的迈步上前。
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弯腰伸手就去探脉搏。
“刷”一下，他身子滑跪在了地上，理智的没喊出声，眼泪却夺眶而出。
卫学棋后知后觉的跪在了地上。
沈之遥转身，将两人搀扶了起来，“接下来，需要两位助我。”
卫学棋神色震惊，点头道：“大人尽管下令。”
于巡含泪的双眼看着沈之遥，“怎么会突然这样？”
“皇上的身体，数月前就是强弩之末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皇上驾崩的消息，不能泄露出去。”
于巡在悲伤中，也没失去理智。
只是启平帝突然离世，大军就没了主心骨。
如何瞒得住？随军的大臣那么多。
皇上说了御驾亲征，可两军开战不见皇上哪儿能行？
“明天沐辉就领兵前来汇合了，他肯定是要见皇上的，我们瞒不住。”于巡道。
沈之遥走到金黄盔甲前，款款的拿下来，端到了于巡面前。
她说：“那就要拜托大人，先扮演皇上了。”
“这怎么行？”于巡不敢，这在他看来，是以下犯上的大罪。
“我比皇上矮了半个头，再说了，我也拉不开皇上那张弓。”
“可一定要有个人，代替皇上。”沈之遥坚定的说。
于巡知道沈之遥说得对。
他把随军的人全都想了一遍，愣是没找到一个信得过的可靠又合适的人。
一转眸，他的视线落在了卫学棋身上。
“让卫大人试试。”于巡说。
卫学棋推辞了一两句。
“卫大人，你这算是临危受命了。”于巡说，“不能还没跟大钺打起来，我们自己先乱了套。”
“沈大人说的没错，赵剑承和沐辉虎视眈眈，唯恐天下不乱。
若叫他们知道皇上驾崩的消息，那十万京师对上三十万沐北军，也不一定有胜算。”
说着，盔甲已经套在了卫学棋身上。
合身。
于巡看着卫学棋，又开始掉眼泪，“看来皇上是早料到有今天，才把卫大人带来沐北的。”
沈之遥双手，把长弓递给了卫学棋。
卫学棋左手持弓，右手拉弦。
竟是毫不费力的，拉开了这大弓。
沈之遥、摸着手上虎符，眼神翛然变得坚定，“不能让沐辉‘面圣。’否则纸包不住火。
于大人，军营里就拜托你了，我要出营，想办法将皇上的遗体安置妥当。
卫大人寻个合适的时机，带一百名东厂出营与我汇合，今夜偷袭敌营。”
于巡觉得这样太冒险了。
才一百人，万一偷袭不成，被抓了，或者是被杀了呢？
那才是真的完蛋。
他正要反对，就见沈之遥“啪”一下，把虎符拍在了桌子上。
不是一半，而是完完整整的虎符。
这代表着，启平帝临终前，将统兵大权，交给了沈之遥。
“是。”于巡到底是双手抱拳，恭恭敬敬的应下。
卫学棋道：“末将遵命。”
站在一旁的张台，泪眼婆娑。
于巡退了出去，卫学棋留了下来。
沈之遥收好虎符，来到张台跟前儿，搀扶着张台坐下来。
先前没给他治好的那条腿，此时沈之遥动作迅速的，给他处理好了。
“三哥，待会儿我将皇上的遗体假扮成你先带出去。
随后你和张大人会在东厂的护送下出营，不管遇见谁为难，你都不要说话，丁无用会摆平。”
沈之遥嘱咐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