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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调令,当晚就八百里加急送去了宣城。
身为吏部尚书的赵剑承在牢里,吏部的差事便都落在了左侍郎左德的身上。
这左德,正是左茵的弟弟。
他身高体胖、一张脸上常带着笑,嘴巴好似永远都合不上。
张开的厚嘴唇下,是一排稀疏的小牙,见谁都是笑眯眯的。
因为胖,行动不是很方便,迈步都比别人慢上半拍。
吏部衙门里,沈之遥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公文。
“左大人入仕就在吏部啊,三十六年才熬成侍郎,也是不容易。”
说罢,她手中的公文也丢在了地上。
左德笑呵呵的弯腰去捡,蹲身时发出明显吃力的扑哧声。
“大人体谅,下官惶恐,如今这样……”
左德话没说完,沈之遥打断他,“我体谅你,是你的福气,你不感恩就算了,怎么反倒怕上了?”
左德脸色微变,抬眸对上沈之遥的视线,笑的眉眼都弯了,“大人仁慈,群臣钦佩,下官也十分仰慕。
更是将大人奉为神明,下官不是怕,下官是敬。”
沈之遥冷笑一声,“那左大人想不想进一进呢?”
左德有刹那的恍惚,随即立刻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公文顺手就揣进了怀里。
“大人。”他张口。
沈之遥垂眸去看,总感觉下一瞬,他嘴里就要流出哈喇子。
“您肯提携,下官感激不尽;可下官能力有限,做个侍郎已经顶天了。
实在不敢妄想,大人就别打趣下官了。”
左德说完低了头,恶狠狠的咬着牙,在心里骂沈之遥。
他娶了赵家旁支的女子,跟赵家有姻亲关系。
这些年在吏部能风生水起,全靠赵剑承。
他当然不是什么一心为主的忠心之人,只因身家性命捏在赵家人手中。
赵剑承是关在刑部大牢里没错,可他还是首辅,还是吏部尚书。
赵安洲也没受任何影响,照样在京府卫任职。
熬一熬,赵剑承就出来了。
他又不傻,这时候临阵倒戈下场凄惨。
沈其义都被沈之遥关进了诏狱,她哪儿是会放过自己的人。
“历年科考中榜的人,我都查过了,唯独没有你。
你若是个世家子弟,袭爵袭官也便罢了,没人能说你不配。
偏你是个娼妓之子,一家子都在街边乞讨。
若不是沈其义瞎了眼被你姐的美貌迷惑,你也能攀上赵家?”
沈之遥翻脸比翻书还快,脚踩在左德的胖手上。
“你不知道吧?你夫人并非赵家旁支,而是赵剑承的庶妹。
不然凭你这蠢材,赵剑承能把你放到这个位子上来。
可这些年,你是怎么折磨他妹妹的你自己心中有数,你猜我还知道什么?”
左德如遭雷劈。
“陷害孟公青是赵安洲做的,为的就是逼我退步把赵剑承放出来。
可你,他的好妹夫,却帮着我把皇后的亲爹调来京城做次辅,主审孟公青的案子。”
“赵剑承出不了大牢,我也会给你好好记上一笔功劳。”
字字句句,让左德没了骨头似的瘫软在地上。
哪里是他帮她?
分明是她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做的。
左德此时欲哭无泪。
他要是早知道妻子的身份,他也不会在外面养女人。
还把外室的儿子,抱回家让妻子养啊。
赵家人都是骗子,什么都不跟他说,把他蒙在鼓里。
要是赵安洲早跟他通气,他哪里会叫沈之遥给堵在吏部衙门里?
“你……你都知道什么?”他无助的问着。
沈之遥抬起脚,睥睨着他说:“你该问问你自己,说些什么才能叫我对你网开一面。”
“庐城。”左德冷汗直流,“是沈娇,沈娇烧的粮,够不够?”
沈之遥目露不悦,摇了摇头,“我要知道沈谏是怎么死的。”
左德闻言,再一脱力,整个人都怔住了。
“沈谏曾在吏部任职,是我爹带入仕,一手栽培起来的左膀右臂。
若他没死,吏部落不到赵剑承手里,说他毒死自己,我不信。”
“他就是自己杀了自己。”左德喃喃道,“我处理的尸体,我能不知道吗?”
“他长得好,弹的一手好琴,学富五车,被老国公看上了。
沈其义就把他送给了陈让,让陈让调教了两年,又送给了老国公。”
“你这么厉害,你什么都能查到,你应该知道陈让糟践人的手段。
他……沈谏他还有个貌美如花的新婚妻子。
他们用他妻子威胁他,让他当着妻子的面儿服侍老国公和陈让……”
沈其远以为自己远离朝堂,沈谏和柳怀延就能脱离甘西集团的阴影,仕途上一帆风顺、节节高升。
可没了他的庇护,他们根本无法和豺狼较量。
那群豺狼,有的是办法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谁又能想到,天底下就是有为了权势,牺牲自己儿子的父亲呢?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有些人就是连畜生都不如。
“他当时已是吏部侍郎,朝廷命官,岂是他们随意能糟践的?”沈之遥追问。
左德却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肯再说了。
……
柳娘是火遍大江南北的名角儿,早些年在永州出名,后来辗转到了甘州。
甘州乱起来后,她又到了临海。
别看她是个戏子,却有一颗菩萨心肠,见不得人间疾苦。
自己挣的银子,全拿出来赈灾了。
她来莺香楼,那真是锦上添花,让莺香楼都蓬荜生辉呢。
“大人,这柳娘可是难得一见的人物啊,大家提起她,都知道她的那句:‘我恨不是男儿郎,不能入仕报国。’”
“瞧瞧,人家要唱就唱《岳武穆》,大人,这样的可人儿,当真不请你那四妹来捧场吗?”
台上唱的欢,台下喊的也欢。
卫学嘉听不懂戏,他今天是被拖来看热闹的,他这人喜欢凑热闹。
京中都知道他是沈之遥义结金兰的大哥,平日把他捧上天了。
卫学嘉道:“她一个卖笑的伶人,也配跟我四妹比?”
旁边人用手去接他吐出来的茶叶,继续恭维,“那当然不能,您的四妹,那是真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柳娘嘛,也就唱两句逗个乐儿,这不是京城第一大热闹嘛。
听说沈大人的妹妹爱热闹,您这位做兄长的,不应该替她疼疼自家亲妹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