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沈之遥一人单挑内阁。
“只有供词，我不认、太医院也不认。”她语出惊人。
自古以来，还没有不认锦衣卫供词的。
古往今来、普天之下，就她一人了。
“你不认？简直可笑，一句‘你不认’这供词就能变成了一张废纸吗？”卫继先首当其冲，担任内阁第一辩手。
“既是锦衣卫的供词，为何越过了指挥使，由一个掌刑千户直呈御前？”沈之遥反问。
她进来时，看见了外面跪着的邵宋。
卫继先不假思索道：“事关皇上安危，邵宋事急从权，有何不可？”
“药莲没进宫门，无法危及皇上龙体，何来事急从权一说？分明就是罔顾律法。
光天化日，京府卫严守宫门，还能叫一个千户闯到勤政殿来，可见京府卫防守之松懈。
一个锦衣卫千户罔顾律法便也罢了，若是驻守宫门的每个人都罔顾律法，实在令人堪忧。”
“今日卫大人用事急从权四个字搪塞下官，那下官也一口咬死是锦衣卫屈打成招，大人又要如何自证？”
沈之遥声声反问，那笃定坚毅的眼神，狂风暴雨一般倾轧向卫继先。
“我……”卫继先深吸一口气，“人是莺香大街上抓的，那么多人亲眼看见死者吃了李辉的药莲。
仵作剖开死者肚子，从中掏出了药莲残渣，剩余一半的药莲证据也在。
你说锦衣卫屈打成招？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哼。”
卫继先一甩袖子，觉得自己终于掰回一成。
殊不知，沈之遥等的就是这话。
她直接不理卫继先了，转身面对启平帝，道：“皇上，炎冰莲无毒，既然卫大人说证据确凿，那么臣愿当众以身试药。”
“卫继先，让她试。”启平帝道。
卫继先无奈，只能偷瞄赵剑承。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启平帝眼里。
“去让邵宋把毒莲拿来。”见赵剑承授意了，卫继先才道。
邵宋被领进了殿门，将那半株药莲一一给大家看过后，递到了沈之遥手中。
沈之遥直接吃下去。
半个时辰过去了，她完好无损。
“这怎么可能？”卫继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沈之遥道：“下官也觉得不可思议呢，到底是谁处心积虑要置下官和张大人于死地？”
“昨日炎冰莲是燕大人验过的，下官昨日出宫便直奔太医院了。
留了两株在太医院，小的这株原本是想让太医院同僚们学着种养的。
毕竟炎冰莲也算补药，皇上长期辅以养心丸服用，有益龙体。”
“可如今整个太医院都有嫌疑，想必下官这番话也并不能服众，不是还有物证吗？那就带来一并再验。
总要验明真正的死因，否则卫大人事后又说下官提前服用了解药，到时候下官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沈之遥一句话，堵死了内阁后路。
现在要是不追究，那就是内阁心虚。
赵剑承心想：内阁不能再惹上和锦衣卫勾结的嫌疑，否则皇上随便替换个人进内阁，若是再遇上个沈其远那样的人，麻烦就大了。
五年，赵剑承虽然联合皇后、勾结陈让，铲除异己。
可偌大的大肃朝堂，上至京官二品、下至地方九品，启平帝严格控制了二十八年，难保有一直隐藏着他没杀尽的。
这样的人，一旦借上东风，那就会势不可挡，沈其远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赵剑承思罢，望向启平帝，道：“皇上，既然太医院提出来了，那便验吧。”
锦衣卫送来了两具尸体，沈娇和李辉的。
当布掀开，沈其义看到开膛破肚的沈娇时，险些站不住。
事情闹的这样大，去锦衣卫提尸体时，卷进这件事情里的锦衣卫便敏锐的察觉到，是赵剑承做了让步。
他们要保全自己，便没有人再敢贪了沈娇的银票。
那染血的银票从沈娇身上掉出来时，赵剑承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家消失的东西。
从李辉身上搜出来的两锭金子并不是，赵安洲不屑昧那两锭金子，便让写进了供词里。
哪儿知道，去拿人的锦衣卫还藏了这么一沓银票。
“把那银票给朕递上来。”没了粮、也没人吐出银子，导致启平帝对银钱相关的都格外重视。
王灵书忙不迭的捡起染血的银票，送了上去。
“卫继先。”启平帝命令着，“上来。”
卫继先哪儿还敢跟赵剑承打眼色？闻言便提着袍子迈步上了阶。
“这些个东西，朕怎么在户部的账上没查出来？”启平帝将一沓银票砸在卫继先脸上。
卫继先跪在地上，一张张的捡起来，“这……这……”
这他也不知道啊，见都没见过。
“宝钞提举司在你户部下辖，出了多少银票你会不知道？”
卫继先捧着银票，听着训斥惊慌失措，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启平帝努力平复着愤怒。
此事若是彻查，牵扯甚广，户部、印钞局、督察院，牵一发而动全身。
现在启平帝觉得，真是草木皆兵。
不能将这些银票定义成假的，一则这是真真切切的银票，二则银票若已经遍布大肃，那势必会引起动乱。
可就这样放任不管，根本不知道有多少银票，他们拿着银票兑换成白花花的银子，国库里放一堆废纸做什么？
“查，彻查。”启平帝道。
可怎么个彻查法？他一时也找不到两全之法。
赵剑承跨出一步，道：“皇上，依臣看，得先查清这死者身份才能查清这些银票来源。
先阻止了银票外泄，再看看已经泄出去的银票有多少，统计个数额，户部也好有应对之法。
数额太大，便只能将错就错了，数额小，便收回银票，再兑成户部登记在册的，收回来销毁了也是永绝后患。”
如此看来，这倒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
“皇上，臣以为不妥。”就在启平帝也犹豫的时候，解扶泽的声音忽地响起。
他手中拿着银票，交给王灵书，呈到了御案上，“若这样轻易就大事化小，岂非助长了朝廷贪腐之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