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左右就隔开了些距离。
张台紧跟在沈之遥旁侧，小声道：“沈小姐，照皇上这么折腾下去，要不了多久身子就又要垮了。
要不那虎狼之药，您再给皇上用一些？”
“今日一早皇上突感不适，命我把脉时，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咱们……这整个太医院，现在做的可都是……”
‘欺君大罪’四个字，张台没说出口，他知道沈之遥听得懂。
“你也说了，那是虎狼之药，怎能多吃？皇上身子本就虚不受补，这一次都是冒险行事。”沈之遥道。
她也犯愁。
续春草就那么一株，虽然还可以再培育，但也得去找可供嫁接的株苗。
瞧着启平帝今日这安排，这是准备北伐。
两个月就是期限，她要在皇上北伐前培育出续春草。
可如今她出不了京城、也无信任可靠的人用……
不行，还是要有自己的人。
譬如昨夜宫变，解扶泽有亲卫、赵安洲有三大卫和千枢营、皇后有京府卫和东厂，就连沈其义都有庐城守军可以调。
东厂，对了，东厂如今被人弃如敝履，倒是可以想办法攥在手上。
从皇宫出来，赵安洲再没有用沈之乔威胁沈之遥的想法了。
他骑着马回了国公府，直奔书房找赵剑承，将皇宫发生的一切细说给赵剑承。
赵剑承仰头叹道：“皇上啊皇上，您都六十三岁了，居然还想着御驾亲征。”
继而，他冲赵安洲说：“皇上把你放在京府卫，是要时时盯着你，也是要我把粮乖乖的运到京城来。”
赵安洲道：“皇上不放解扶泽回肃西，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就是肃西败不了，毕竟闻向宴活着，当初的沐北十将，就可能也有其他人活了下来。
要么就是皇上非要肃西吃败仗，届时揭露他们父子欺君事实，除之而后快。”
他都能知道解扶泽才是真正的‘人屠将军’，那皇上肯定也是知晓的。
他说：“皇上将我放在京府卫，虽远离了权力中心，但也有利于我彻底控制京城巡防。”
赵剑承眉目间透着狠戾，“儿啊，放心，我不会让闻向宴压在你头上的。”
……
莺香楼。
燕旭正喝着酒，忽将手中酒罐子砸在地上。
“草！”他发泄着，“他娘的，白干一场。”
到头来，他还是个同知。
坐在他对面的卫学棋，重新给他添了酒，说：“你我皆庶子，注定是别人的攀高梯。”
“是我们在拼命。”燕旭指着自己的胸口，“我们刀尖上舔血，凭什么是为他们博？就不能是为自己吗？”
“谋定而后动。”卫学棋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还轮不到我们。”
燕旭仰头喝尽，“别人也就罢了，把解扶泽留下来是做什么？
怎么？倒了一个邵家，又硬推一个解家成十城新贵吗？他解扶泽怎么能骑在我头上？”
燕旭想想就气，“我他妈把他当兄弟，他把我当跳板。
他是皇上的狗，就要我做他的狗，都是狗，他凭什么？”
“皇上把他放在锦衣卫，未必就是重用。”卫学棋道。
燕旭还欲追问，卫学棋岔开了话题，“皇上审也不审就杀了陈让，为的就是保全皇后。
皇后背后是太子妃，当初能有甘西集团，日后就也能诞生其他的。
你我且先看看，谁是那第二个‘沈其远’，风雨已过，你我沉寂，才是上策。”
日暮低垂时，忽然风云大变。
“噼啪”一声炸雷响，豆大的雨珠子从黑云里砸下来。
沈之遥刚要捂着脑袋去找个避雨的地儿，头顶就出现了一把绿色的油纸伞。
她侧眸看去，一身飞鱼服的解扶泽站在自己旁侧，半截身子淋在雨里。
他的声音，浸在雨落的声音里，要沈之遥竖着耳朵听。
他说：“昨夜为防有人血洗王府，我让祝谨带着你妹妹去了莺香楼。”
“真要杀，躲去天边也没用。”沈之遥迈开步子。
解扶泽快步跟上，“莺香楼乃太子建立，太子代政十年，莺香楼所有收益用于全国各地灾情。
哪怕是现在，规矩未改。
这京城权位轮流坐，可不曾见过谁敢动这莺香楼。
它背后不是权势，而是民心，你要知道有一种力量叫‘万民书。’”
“柳大人就是这万民书的受益者。”
沈之遥闻言，放缓了步子。
路过街边小摊时，解扶泽买了两壶酒。
提拎着就去了沈之遥家。
是一个破败的小院子，院中有棵桂花树。
树下有个茅草亭子，两人坐下。
“皇上要让肃西大败一场。”解扶泽笃定的开口。
他一手掌着酒罐子，咕噜咕噜的喝，“我被困京城，全是因为你。”
“当初是你执意要留，如今得偿所愿了，怎么又出尔反尔怪起我了？”沈之遥语气不善，她也正郁结着呢。
解扶泽盯着她看，眼神骇人：“我举兵是皇上允许，你若不给皇上这浮生一梦，成王已成储君。
我也功成身退，该回家了，可如今，你大手一挥，就要牺牲肃西，就让我成了笼中困兽。”
沈之遥瞥他一眼，眼神清冷，“都是自作孽，怪什么别人？”
“京城里的权贵自作孽，死的不是自己，却是边疆战士和百姓。
好一个自作孽不可活，之遥，来日我要将你捆在马背上，叫你血雾里走一遭，看看你造的因果。”解扶泽说。
“喝高了吧你。”沈之遥眉目蹙着，“就算皇上北伐亲征，也不会让肃西血流成河。”
“我没醉。”解扶泽一把扯过她的手，“你懂个屁。”
他真是醉了。
巷子里碰见他时，沈之遥就闻到了一身酒气。
“他要让肃西大败一场，盖过五年前沐北的那场耻辱。
他要向天下人证明，他才是大肃第一猛将，而不是什么‘人屠将军。’”
“你懂了吗？一个征战四方的将领，是不会让自己英雄落幕的。”
他抓着她的手，捏在他滚烫的掌心里。
“咣当”一声，栽倒了下去，滚进了湿漉漉的青苔地上。
沈之遥也被他拽的滚到了地上，半截身子压在他身上，他带着酒气的气息，直逼她的衣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