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你找错对手了

他的果断和强硬像是一根定海神针，暂时压下了林妤意心中的惊惶。她深吸一口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也带来一丝虚弱的暖意和勇气。

“好。”她迎上他的目光，声音依旧有些发颤，却努力保持镇定，“无论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顾裴司走过来，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带着威士忌的气息和令人安心的力量。

“记住我的话，妤意，”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低沉而坚定，“这些鬼蜮伎俩，伤不到我们。他只是急了，才会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顾裴司的怀抱像一道坚固的屏障，暂时隔绝了外界涌来的寒意。林妤意靠在他胸前，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纷乱的心绪慢慢沉淀下来。恐惧和羞耻仍在，但被他话语里的笃定和行动力逐渐压了下去。

“嗯。”她低声应道，声音还有些哑，却不再颤抖。

那一晚，两人相拥而眠，没有再多说什么，但一种无声的默契和共同的警惕感在空气中弥漫。第二天，生活似乎恢复了常态。他们照常去公司，开会，处理文件，只是身边的安保明显加强了，江小澈的神情也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顾裴司投入了大量精力追查那个“钱律师”和周永铭。他动用的渠道显然远超普通的商业调查，林妤意没有细问，只知道进展似乎并不顺利。对方隐藏得很深，或者说，保护他们的力量同样不容小觑。

日子在一种表面的平静和暗地里的紧绷中又过了几天。没有再出现奇怪的包裹或邮件，但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周五晚上，他们难得地准时下班，一起去了一家以前常去的私房菜馆吃饭。餐馆氛围安静雅致，小小的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人。点完菜，服务员刚出去，林妤意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不是电话，也不是短信或常用社交软件的通知。而是一个她几乎从未使用过的、很多年前注册的国外小众聊天应用弹出的提示。那个应用的图标，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那是大学时期，她和几个关系极好的同学，包括季明川在内，为了方便小组讨论和分享资料一起下载使用的。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早就弃之不用了。

谁会通过这个应用联系她？

她解锁手机，点开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应用图标。列表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对话窗口被顶到了最上面，头像是一片漆黑，用户名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和字母组合。

最新的一条消息，就在几秒钟前。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共享实时位置的请求。

发送者的位置，在地图上闪烁着一个微小的光点，竟然就在这家餐馆所在街区的隔壁！直线距离可能不超过两百米。

林妤意的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凉气，手指冰凉。她猛地抬头看向顾裴司，脸色煞白。

顾裴司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视线扫过她的手机屏幕，眼神骤然锐利如鹰。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拿过她的手机，指尖飞快地操作，试图反向追踪那个发送者的确切信息，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按下了藏在西装扣眼里的微型通讯器。

“目标出现，隔壁街区，实时位置共享。立刻封锁周边所有出口，排查可疑人员。”

通讯器那头传来简短利落的回应：“收到。”

几乎是同时，顾裴司手中的追踪反馈结果出来了，信号源是虚拟的，经过多次跳转，根本无法精确定位。对方显然早有准备，这个位置共享更像一个诱饵，一个嘲弄的挑衅。

“他就在附近。”林妤意的声音发紧，下意识地看向包厢紧闭的门，仿佛那扇薄薄的门板外就站着那个窥视者，“他知道我们在这里吃饭……”

顾裴司的脸色冷得吓人。他没有惊慌，反而是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极致冷静。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锐利的目光扫向楼下灯火阑珊的街道。行人匆匆，车流如织，每一处阴影似乎都藏着可疑的视线。

“他不敢露面。”顾裴司放下窗帘，声音冰冷，“只敢像老鼠一样躲在数据后面耍这些小把戏。”

他走回桌边，看着那条依旧闪烁的位置共享请求，眼神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忽然，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个国际长途。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还有机场广播的声音。

“喂？”季明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疑惑，他似乎没料到顾裴司会再次直接联系他。

“季明川，”顾裴司开门见山，语气冷硬如铁，“你以前用的那个‘CollabZone’的账号，密码还有谁知道？或者，你有没有在那里保存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电话那头的季明川明显愣住了，好几秒没说话，似乎在消化这个突兀的问题和那个早已被遗忘的应用名字。

“CollabZone？那都是多少年前……”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困惑和一丝警惕，“你怎么会问这个？那个账号早就废弃了。密码……除了我，不可能有别人知道。至于保存的东西，都是些课程笔记和小组作业，早就没价值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确定？”顾裴司追问，每一个字都像淬着冰，“没有任何可能泄露？比如，电脑中毒？或者告诉过当时关系亲密的人？”

季明川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不悦和一丝被冒犯的感觉：“顾裴司，你是在审问我吗？我再说一次，没有！那时候的密码很简单，但我不认为有谁会处心积虑地去盗一个废弃多年的学生账号！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裴司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实性。然后，他冷冷道：“有人正在用类似的方式骚扰妤意，提到了很多只有你们那个小圈子里的人才知道的细节。包括那个应用。”

季明川那边彻底安静了，连背景噪音都仿佛变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变得异常严肃。

“你说什么？骚扰妤意？用……以前的事情？”他顿了顿，呼吸似乎加重了些，“不可能……知道那些事的人很少……除非……”

“除非什么？”顾裴司立刻抓住他语气里的迟疑。

“除非……”季明川的声音变得极其艰难，仿佛在回忆什么极其不愿触碰的事情，“除非是‘他’。”

“他是谁？”顾裴司的声音绷紧了。

季明川那边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他有些紊乱的呼吸声。最后，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声音沙哑地吐出一个名字：“……徐安航。”

顾裴司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林妤意在一旁也努力搜索记忆，大学同学里似乎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他是谁？”顾裴司再次追问，语气更急。

“他不是我们学校的，也不是我们系的。”季明川的声音带着一种回忆久远往事的飘忽和压抑，“他是我高中时的一个……朋友。或者说，曾经是。他性格非常……偏执，聪明，但用错了地方。他极度迷恋计算机技术和心理学，尤其是……操控人心。”

季明川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说出这些让他很不舒服：“大学时，他来过我们学校几次，找我。有一次，我们小组正在用CollabZone讨论，他就在旁边，很可能看到了我的登录信息和密码。他甚至可能……私下接触过我们小组的其他人，包括……妤意。只是当时没人太在意。”

“他为什么这么做？”顾裴司的声音冷得能冻伤人。

“我不知道他具体想干什么。”季明川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但我后来和他断绝了来往，就是因为他的一些行为让我感到害怕。他好像……以观察和介入别人的生活为乐，喜欢收集别人的隐私，甚至……制造矛盾。他曾经说过，最完美的代码不是写在电脑里的，是写在人心里里的。我父亲出事前后，他似乎也异常关注，问过很多奇怪的问题……我后来忙着家里的事，就没再理会他。这么多年，我几乎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就在这时，顾裴司手中的林妤意的手机，屏幕上那个共享位置的请求突然消失了。紧接着，那条漆黑头像发来了一条新的文字信息。

“聊得愉快？”

顾裴司的眼神瞬间冰封。季明川在电话那头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急声问：“又怎么了？”

顾裴司没有回答他，直接挂断了电话。他盯着那条新消息，然后又猛地看向窗外。

对方不仅知道他们在这里，甚至可能……知道他们刚刚在和季明川通话。

这种无所不在的窥视感，令人毛骨悚然。

林妤意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和眩晕，她扶住桌子才站稳。徐安航……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印象的名字，一个隐藏在季明川阴影里的幽灵，却在多年后，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介入了他们的生活。他到底想做什么？只是为了欣赏他们的恐惧和混乱吗？

顾裴司猛地转身，拉起林妤意的手：“我们走。”

“去哪里？”

“回家。这里不安全了。”他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既然知道了名字，就算把这座城市翻过来，我也要把他找出来。”

他拉着她快步走出包厢，走廊里，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已经无声地出现，护在他们左右。餐馆经理似乎察觉不对，想上前询问，被顾裴司一个冰冷的眼神逼退。

坐进车里，车窗外的城市霓虹飞速流转，却仿佛每一盏灯后面都藏着一双冰冷的、属于徐安航的眼睛。林妤意靠在椅背上，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寒意。

对手不再是一个商业上的敌人，甚至不是一个明确的复仇者。他是一个藏在数据洪流和人性阴影里的幽灵，一个以他人痛苦为食的窥视者。这场战争，似乎刚刚进入一个更黑暗、更不可预测的维度。

顾裴司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直视前方黑暗的道路，侧脸线条冷硬如石刻。

“徐安航……”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像是一个郑重的宣判，“你找错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