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走到孙薇的画板前，看了看，语气平和但带着严格：“色彩感觉是有的，但是太急于求成了。你看这里，颜色涂得太厚，失去了水彩的透明感；这里，水分没控制好，颜色淤积了。画水彩要有耐心，心要静。”
孙薇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这次她没有辩解，只是默默地听着。几次三番在基础上被顾晚意比下去，她那点基于家境和“见识”的优越感，已经被打击得摇摇欲坠。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太过注重那些虚无缥缈的“理论”和“格局”，而忽略了最根本的动手能力和扎实功底。
下课铃响，孙薇第一个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开了画室。
林薇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对顾晚意说：“她最近好像变了很多。”
顾晚意正在小心地清洗画笔，闻言看了一眼门口，轻声道：“也许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吧。”
她并不在意孙薇的变化，只要对方不再主动挑衅，她乐于维持表面的和平。她的心思，更多地放在如何画得更好，如何理解老师讲授的知识点上。
随着课程深入，《建筑力学》的难度增加了，开始涉及超静定结构和更复杂的计算。
这对空间想象力和逻辑思维能力要求很高，班里不少同学都叫苦不迭。
这天晚上，小院的灯光下，顾晚意对着一道求框架结构内力的题目，算了半天，得出的结果总是和书后答案差一点，急得鼻尖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陆烬处理完工作，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看了看她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算式和画得有些凌乱的受力图。
“哪里卡住了？”他声音温和。
顾晚意指着其中一个节点：“这里的弯矩平衡方程，我列了，但解出来的值和答案对不上。”
陆烬拿起铅笔，没有直接告诉她答案，而是引导她：“你先别急着算，再把整个结构的约束和受力情况，在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过一遍。哪个点是固定支座，哪个是铰接，外力是怎么传递的？”
他的方法很有效。顾晚意静下心来，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构建起那个框架的三维模型，力的传递路径逐渐清晰。她重新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起来。
“这里……我好像漏掉了一个水平约束反力！”她恍然大悟，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陆烬嘴角微扬，看着她重新列式计算，这次步骤清晰，计算准确，最终得出了和答案一致的结果。
“对了！”顾晚意高兴地放下笔，长长舒了口气，转头看向陆烬，眼睛亮晶晶的，“阿烬，你太厉害了！”
陆烬拿起旁边晾着的水杯递给她：“是你自己思路理顺了。
力学就是这样，概念清晰比盲目计算更重要。”
他看着她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颊，伸手用指节轻轻蹭了蹭，“慢慢来，不急。”
他的鼓励和有效的点拨，让顾晚意面对难题时多了几分信心和耐心。
周末，陆烬难得有了一整天的空闲。他没有安排什么特别的行程，只是和顾晚意一起，像寻常夫妻一样，去逛了逛附近的菜市场。
深秋的菜市场，食材丰富。带着泥土芬芳的冬萝卜，翠绿的菠菜，肥厚的香菇，还有活蹦乱跳的鲫鱼。顾晚意挽着陆烬的胳膊，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感受着这浓得化不开的人间烟火气。
“晚上想吃什么？”陆烬侧头问她，顺手从一个摊位上拿起一个西红柿看了看。
“嗯……想吃你做的红烧鱼。”顾晚意看着水盆里游动的鲫鱼，咽了咽口水。
陆烬做的红烧鱼是一绝，鱼肉鲜嫩，汤汁浓郁，她能就着吃下两大碗米饭。
“好。”陆烬爽快地应下，走到鱼摊前，熟练地挑了一条大小适中的鲫鱼，让摊主处理干净。
他又买了一把嫩菠菜，一块豆腐，几个香菇，还有顾晚意爱吃的糖心苹果。
回到家，陆烬系上围裙，开始在厨房忙碌。
顾晚意想帮忙打下手，却被他轻轻推了出来。
“去看书吧，这里油烟大。”他语气不容置疑。
顾晚意只好回到书桌前，摊开《中国建筑史》，却有些心不在焉。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还有鱼肉下锅时“滋啦”一声诱人的动静，混合着葱姜蒜爆香的浓郁香气，一阵阵飘过来，勾得她肚子里的馋虫直叫。
她忍不住放下书，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门口，探进半个脑袋。
陆烬正背对着她，专注地给锅里的鱼淋汁。
他身材高大，系着那条略显局促的碎花围裙，动作却依旧从容不迫，带着一种奇异的协调感。
灶火映照着他硬朗的侧脸轮廓，额角有细微的汗珠。
顾晚意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暖又涨。
她悄悄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陆烬动作一顿，侧过头，声音带着笑意：“馋了？”
“嗯，”顾晚意老实承认，声音闷在他背部的衣料里，“好香。”
“马上就好。”他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去摆碗筷。”
晚饭果然极其美味。
红烧鲫鱼色泽红亮，咸鲜适口。菠菜豆腐汤清淡爽滑。香菇炒青菜碧绿诱人。
顾晚意吃得心满意足，连连夸赞。
陆烬看着她吃得香甜，自己却没动几筷子，大部分时间都在给她挑鱼刺，把鱼肉最肥美的部位夹到她碗里。
“你也吃呀。”顾晚意有些不好意思，夹了一块鱼肚子肉放到他碗里。
“好。”陆烬从善如流地吃了，眼里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饭后，两人一起收拾了碗筷。然后照例是各自看书的时光。
秋夜渐凉，陆烬在小院的偏房里生了小小的煤炉，既取暖又可以烧水。
炉火噼啪作响，给清冷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暖意。
顾晚意抱着热水袋，窝在椅子里看建筑史，陆烬则在灯下看着一份合作意向书。
偶尔，顾晚意会抬头问他某个历史事件的年代，或者某个地名现在的归属，陆烬总能准确答出。
他的博闻强识，常常让顾晚意惊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