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澜动作一顿，心中微凛，立刻转过身。
只见是太后身边最得信任的心腹刘嬷嬷，正悄无声息地站在花房门口，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她。
“刘嬷嬷。”宁安澜连忙屈膝行礼，心中飞快思索着刘嬷嬷的来意。
“太后太后要见你。”刘嬷嬷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疑，“随我来吧。”
太后要见她？
宁安澜的心猛地提了一下。
太后已有好些日子未曾单独召见她了，今日突然传唤，所为何事？
她面上不敢显露分毫，只恭敬应道：“是。请嬷嬷稍候片刻，容奴婢净手，以免污秽冲撞了太后。”
她展示了一下沾着泥土和草叶汁液的手指。
刘嬷嬷目光扫过她的手，微微颔首：“快些。”
“是。”宁安澜快步走到一旁的水盆边，仔仔细细地清洗双手，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也让她的头脑越发清醒。
太后突然见她，会是为了什么？
她快速过滤着近期发生的事情。
安贵妃抱恙之事捂得严实，太后未必知晓与她有关。
谢忱那边……昨日刚见过，消息也不该这么快泄露。
何况，她若是真能日日去见谢忱，太后反而会欣慰。
但最大的可能，还是与谢忱有关。
无论如何，慈宁宫这一关，她必须得小心应对。
她擦干手，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刘嬷嬷道：“嬷嬷，奴婢好了。”
“走吧。”刘嬷嬷不再多言，转身引路。
宁安澜跟在她身后，低眉顺眼，走向慈宁宫正殿。
步入慈宁宫正殿，殿内檀香袅袅，气氛庄重而压抑。
太后正端坐在凤榻上，手中拿着一本账册似的簿子细细核查，眉头微蹙。
刘嬷嬷无声地走到太后身后，对殿内侍立的其他宫女使了个眼色，那些宫女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刘嬷嬷这才伸出手，力道适中地为太后按摩起太阳穴。
宁安澜不敢抬头，快步走到殿中央，规规矩矩地跪伏在地：“奴婢叩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并未立刻叫她起身，目光依旧落在账册上。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声音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近日里，你没少往谢忱那边跑吧？情况如何？可曾探听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宁安澜心下一紧，果然是为了此事。
她抿了抿唇，声音带着惶恐和沮丧：“回太后的话……奴婢……奴婢无能，并未拿到什么管用的线索……”
话音未落，太后“啪”地一声合上了手中的账册，眸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她冷冷地扫向宁安澜：“哦？那你这段时间，都在他那儿做了些什么？！”
语气中的不悦已然十分明显。
显然，太后对这么久毫无进展感到十分不满。
宁安澜吓得身体微微一颤，连忙抬起头，脸上已堆满了委屈和苦涩，眼中甚至逼出了几点泪光：“太后太后明鉴！并非奴婢不尽心，实在是……实在是谢公公他警惕性太高，心思又难以捉摸。”
“奴婢不过是慈宁宫一个侍弄花草的小宫女，身份低微，他……他怎么可能真的信任奴婢？”
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诉苦：“每次唤奴婢过去，多半是为了些琐碎杂事，或是……或是心情不快时，便拿奴婢撒气折辱……”
她像是难以启齿般，犹豫了一下，猛地一咬牙，将自己一侧的袖子用力捋了上去，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小臂。
只见那手臂上，赫然有着几处青紫色的淤痕，在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这正是那晚她制服碧珠时，两人挣扎间不小心磕碰在假山石上留下的。
“太后您看……”宁安澜声音发颤，充满了屈辱和后怕，“谢公公手下那些得势的太监，更是……更是不把奴婢当人看。”
“动辄打骂掐拧……奴婢……奴婢实在是……”
她恰到好处地停住，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仿佛不堪受辱又强忍泪水的模样。
心中却暗自庆幸，没想到这点淤青竟然派上用场，正好可以用来搪塞太后，还能博取同情。
她巧妙将上一世听说的，宁玉兰在谢忱处遭受的折辱安到了自己身上。
太后看着她手臂上那明显的伤痕，又听她这番声情并茂的哭诉，凌厉的眼神果然缓和了几分。
她朝刘嬷嬷递了个眼色。
刘嬷嬷会意，停下按摩，走上前来，仔细查看了宁安澜手臂上的淤青，甚至还用手指轻轻按了按。
然后对太后微微点头，低声道：“太后，看痕迹和颜色，确是这两日新伤，像是被人用力掐拧所致。”
她在宫中多年，对那些得势太监欺辱底层宫人的手段自是清楚。
太后闻言，脸上的不悦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怜悯，或许还有一丝嫌弃其无用。
她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原来如此。倒是哀家错怪你了。”
“谢忱那阉奴及其手下，确是些心理扭曲的东西。接近他本就不是易事，也难为你了。”
她沉吟片刻，又道：“总是让你做个侍弄花草的小宫女，也确实难以接触到核心。”
太后目光转向身后的刘嬷嬷：“你看……提她做个掌仪女官如何？也算名正言顺些。”
刘嬷嬷微微躬身，声音平稳地回道：“回太后，掌仪女官掌管宫中礼仪教导、协助管理宫女，事务繁杂，需时常在各宫走动，盯着的人也多，反而……未必便于行事。”
她顿了顿，提出了更稳妥的建议：“老奴觉得，不如先提为典仪女官。”
“虽是掌仪副手，但职司相对灵活，主要负责慈宁宫内部分仪典陈设、器物管理，兼管着小花园那边，正合了她原本的差事，不会惹人注目。”
“且有了这层身份，在宫里行走、打探消息，也比一个小宫女便宜得多。”
宁安澜跪在下首，听得心中一动！
典仪女官！
这确实比掌仪女官更适合她！
职位不高不低，既有一定的行动自由和权限，又不会太过扎眼。
最重要的是，按宫规，典仪女官是会配发慈宁宫腰牌的！
有了那腰牌，她便可以相对自由地出入慈宁宫。
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样，只能趁着夜色偷偷摸摸、提心吊胆地去找谢忱！
白日里也可借公务之便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