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那个男人带给她的恐惧是刻入骨髓的。
上一世，她刚被作为“礼物”送到谢忱身边的第一夜，甚至和她本人只说过不超过三句话，就被他赏赐给手下那些心理扭曲的小太监。
以“验货”、“教导规矩”为名，肆意凌辱折磨，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那种屈辱和恐惧，远比肉体上的疼痛更令人绝望。
以至于这一世，即便谢忱至今尚未真正伤害过她，那份畏惧依旧如影随形。
反观皇帝……虽然他在房事上确实暴躁异常，以折磨人为乐，鞭打、羞辱是家常便饭，每一次承宠都如同下了一次地狱。
但是，事后的赏赐却是实打实的丰厚。
而且皇帝心思相对简单直接，喜怒易于捉摸，只要顺着他、哄着他，便能得到切实的好处和地位的提升。
两条路，似乎都通往深渊，但又似乎有所不同。
一条是弥漫着血腥和冰冷杀意的恐怖深渊的谢忱。
另一条则是现在已知的，充满痛苦，却也伴随着华丽赏赐的堕落深渊皇帝。
宁玉兰的眼神变幻不定，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翻腾的心绪。
事已至此，后悔无用，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她脸上的怒气消散，重新挂上了那副虚假的姐妹情深面具，语气也缓和下来：“或许……是姐姐我想岔了，急了些。你说得对，我们都是在为太后娘娘办事。”
“是啊，姐姐你也别着急。”宁安澜柔声劝说。
宁玉兰温和的牵起她的手，浅笑着叮嘱，“以后安贵妃那边若再有什么动静，你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我们姐妹一心，才能在这宫里站稳脚跟。”
“是，我知道的。”宁安澜乖顺的点点头。
宁玉兰见宁安澜似乎被自己说服，脸上重新露出那副依赖信任的神情，心中不由得一阵舒畅痛快。
方才因太后敲打而产生的郁气也散了不少。
她语气愈发和缓，愈发关怀。
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宁安澜手中：“皇上近日待我极好，赏赐丰厚得很，这些银子你拿着，在宫里打点用度也方便些。”
她脸上露出一抹矜持得意的笑容：“说不准过些日子，姐姐我的位份就能再往上动一动。”
“到时候，定然也能多多提拔你，咱们姐妹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宁安澜看着手中那包银子，又抬头看向宁玉兰那副施恩般的姿态，心中冷笑。
面上却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感激之色，紧紧攥着荷包，声音都带了颤：“谢谢姐姐！姐姐对安澜最好了！”
宁玉兰看着她这副全然信赖、甚至感恩戴德的模样，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方才那一瞬间，对选择皇帝的悔意和对谢忱的恐惧，似乎也被冲淡了许多。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可能错了。
宁安澜再碍眼，也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妹妹。
在这吃人的后宫里，外人终究不可信，只有牢牢把宁安澜控制在手心里，让她死心塌地地为自己所用。
姐妹联手，或许真能所向披靡。
毕竟，人心隔肚皮，太后、安贵妃、甚至皇帝，哪个不是利用她们？
唯有血缘，才是斩不断的纽带。
何况，她比谁都清楚，宁安澜有多在意亲人。
想到这里，宁玉兰脸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愧疚和哀伤。
她拉起宁安澜的手，眼神变得无比真挚，声音也低沉下来，带着哽咽：“安澜，其实……其实有件事，姐姐一直憋在心里，煎熬了很久。”
“什么事？”宁安澜狐疑的望着她。
宁玉兰眼中甚至逼出了几点泪光，“当初……当初本该是你去谢公公身边，却临时换成了我去了皇上那里……你可知是为何？”
宁安澜配合地露出疑惑又关切的表情，“是为何？”
她心里清楚，不过是因为宁玉兰觉得她上一世荣华富贵碍眼。
不想和谢忱这样可怕的人周旋，才会给她下/药，送去谢忱身边。
根本就没管过她的死活。
宁玉兰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般说道：“那时，祖母突然病重，急需一味极其珍贵的药材救命。”
这话让宁安澜一怔，没想到她居然会想出这样的理由。
她记得分明，祖母那时候并未生病，身体也算硬朗。
“我去求太后娘娘，可娘娘她……”宁玉兰适时地停顿，无奈苦笑道：“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只能想到皇上！”
“只要皇上开口，太医院才会拿出那味药！”
“而且……而且我也怕啊！”她握紧宁安澜的手，泪珠滚落，“后宫就是龙潭虎穴，到处布满算计，我实在担心你。”
宁安澜表情紧张的盯着她，静静看她表演。
“我想着，我性子总归比你强韧些，不如我去皇上那里搏一搏，或许还能为祖母求得生机，也能……也能护住你。”
宁玉兰抽噎一声，“所以我才……我才出此下策，与你交换。”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委屈和牺牲：“这些日子，我看着你在谢公公身边战战兢兢，我心里又何尝好受过？”
“妹妹，姐姐对不起你……你能原谅姐姐吗？”
宁玉兰知道，她这一番真情实意的话，一定能让宁安澜彻底信任她，抛弃心里那点疑虑和不满。
宁安澜看着她这番声情并茂的表演，心中冰冷一片。
面上却适时地露出震惊、恍然、继而感动不已的神色。
反手握住宁玉兰的手，声音哽咽：“姐姐……原来……原来是这样！”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我怎么会怪你！你都是为了祖母和我啊！”
两姐妹顿时“抱头痛哭”，上演了一出感人至深的戏码。
良久，宁玉兰才擦干眼泪，握着宁安澜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好妹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往后我们姐妹一定要同心同德，在这深宫里互相扶持。”
“有什么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互通有无，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得长久，才能更好地孝顺祖母，你说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