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
“狗日的，狗日的大钺啊。”
“救我，救我啊！”
沐峯的声音，淹没在樟胜城墙上，大钺人敲响的冲锋鼓声里。
这鼓声像是有魔力，狗听了更加兴奋。
周遭的人接二连三的倒下，尸体压住了沐峯的双腿，让他动弹不得。
嘴上流着血的狗，赤红着双目盯着他。
“汪。”
身后，响起了大肃撤退的鼓声。
沐峯回头，哭声喊着：“救我，救我啊，我要……回家啊。”
“啊……”
“天杀的……大钺……”
沐峯泣不成声，他双眼里全都是惊恐，看着逼近自己的血盆大口。
城外的战况，详尽的传到了城内舒化邕的耳中。
舒化邕看着眼前的沙盘，道：“不够。”
“大肃在沐北有几十万的兵力，才死了几万，远远不够。”
“我们要让大肃的沐北防线，再也建不起来。
我们要让大肃的主力，从此崩塌。”
城外战场上，“刷”长剑出鞘。
数千畜生丛中，沈之遥杀过来，一把拎起沐峯。
她踩着尸山血海，扔出手中的剑，长剑跃上城门。
连人带鼓，劈了个干净。
她仰头，冲着城墙上喊：“告诉城内守将，收好我的剑，改日，我亲自来取他的头，和我剑。”
她就那样站着。
可对她垂涎欲滴的狗，就是不敢上前。
她转身，往后走。
看见她的后背露出来，畜生们一拥而上……
一座小山坡，隔开了战场和军营。
前线的惨烈，随着带回来的伤兵，一一呈现在赵剑承等人的面前。
沈之遥一身的绿衫，被鲜血染透了。
她带回来的沐峯，仅剩一口气。
“弟弟。”沐辉抬起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哥，我疼，哥，我……不想死。”面目全非的沐峯，发出沙哑的声音。
他没有双臂了。
“大钺。”沐辉看着弟弟的模样，掉下眼泪，狠狠道。
“哥、回家，我、要、回家。”
沐峯，死了。
沈之遥擦着从战场上捡回来的虎符。
这次的主力军，是樟胜守军，死伤惨重。
“大钺的前锋军，全都是樟胜百姓，这一战，损失最重的就是樟胜了。”
沈之遥说罢，将那没擦干净的虎符，扔在了桌子上。
全场噤声。
赵剑承做好了跟沈之遥据理力争的准备，可她并没有发难。
只有统计伤亡的士兵，一趟趟的进进出出，禀报着最新的伤亡人数。
京府卫对上了坚如堡垒的大钺右军，若不是撤退及时，伤亡也将会是不可估量的。
千枢营就更不用说了，已经溃不成军了。
“你早知道大约有畜生，为什么不说？”沐辉情绪崩溃，“让我弟弟死在了畜生嘴里，你现在满意了？”
“为了铲除异己，你真是手段毒辣啊，你、害死了数万人，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沈之遥闻言，翛然转身，擦手的帕子往沐辉的脸上一砸。
“出兵是谁的主意？”沈之遥冷声质问。
沐辉不语，是他和赵剑承联合撺掇沐峯出兵的。
但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沈之遥拾起带血的那半虎符，朝着赵剑承砸了过去。
赵剑承没接，虎符就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知道，沈之遥不追责，是因为大敌当前。
但这事儿，没完。
赵剑承也不知道，大钺会使用这样下作卑鄙的打法。
他还在用六年前的形势去设想大钺。
可他已经数年没有亲上战场了，而舒化邕天天都在前线。
他早已经停滞不前了，可舒化邕每天都在历练。
舒化邕比六年前更狠了。
是他赵剑承像养狗一样，把舒化邕养起来的。
是他让舒化邕知道，侵占大肃，是可以实现的目标。
他从内蚕食大肃，还要把风月飘摇的大肃现状暴露给舒化邕这匹饿狼。
现在，饿狼张开血盆大口，来要大肃的命了。
“滚去调兵啊，把清固一半的兵力给我调过来。”
“樟胜夺不回来，诸位，就陪我死在穆绵山。
今日的事情，胆敢传出去扰乱军心，我杀谁全族。”
沐辉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虎符。
这一半虎符又回到了他手上，可他没有大权在握的感受了。
沈之遥只留下了卫学棋和沐景梓，其他人都被赶出了军帐。
赵剑承冲沐辉说：“看来，她有意重用你女儿。
接下来你要是不打起精神，那你这统帅的位子，就要交给你女儿了。”
“赵安洲为什么不来前线？”沐辉摩挲着虎符，问他。
赵剑承说：“皇命就是这样下的。”
沐辉看着他，“三卫为什么也不来前线？”
“皇命……”赵剑承声音沉沉，“你现在怀疑我？”
“三大营那是皇上的亲信，皇命把三大营全都拉出来，让你赵家的三卫守着京城，是吗？”沐辉反问。
可事实，就是这样。
沐辉又问：“到底是皇上要耗死沐北，还是你赵剑承要耗死沐北？”
“我女儿的千枢营这一战也没了，是不是正中你下怀？”
赵剑承轻轻呼出一口气，“糊涂啊你，难道你看不出来，这就是沈之遥的挑拨离间之计吗？”
“沐峯是你送到战场上，让大钺狗咬死的。”沐辉一双充血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赵剑承。
赵剑承有口难辩，只得让他先去调兵。
军帐内，沈之遥还是穿着那身血衣。
卫学棋和沐景梓也没来得及换衣裳。
沈之遥淡淡开口：“殿下找到了，正在护送来此的途中。”
“等殿下到了，我们再动兵，可大钺尝到了甜头，不一定会给我们休整的机会。
今日他们能用百姓做诱饵，明日就能用百姓做盾牌，二位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卫学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沉吟半晌，摇了摇头。
沐景梓没说话，只是神色凝重。
“混入城去。”不知过了多久，沐景梓开口。
沈之遥和卫学棋双双看向她。
她低垂着眼眸，继续说：“混进去，联合城内的百姓，和大军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有赢的机会。
只是，城外还需要诱饵，混进去，里面的情况也传不出来。”
“混进去容易，出来难。”沈之遥说。
“我去。”沐景梓平静的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