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营各出三千人救灾。
玄霄营领头的是卢把总。
一片火海前，他站着不动，身后的玄霄营众人也就不敢动。
声声入耳的呼救声，他听着都烦躁。
“把总。”良久，身后的小兵开口道，“以后咱们怎么办？”
弹药没了，他们就形同废物。
骑射比不上千枢营。
对砍比不过千军营。
难不成上了战场，还能跟敌人比谁跑得快吗？
可他们的战马，也不是最快的。
又有小兵说：“以前这种脏活累活，哪儿会轮到我们干？皇上这就把我们当牲畜了，我们还没废呢。”
“皇上还会给我们重建陈康厂吗？”
卢把总“呸”了一口，道：“他妈的，我怎么知道？当孙子的还能决定当祖宗的怎么想？”
小兵说：“他不管我们，我们换个祖宗不就行了，那沈厂公不是手握宝库吗？”
卢把总闻言，紧皱的眉头稍有舒展，弯腰往废墟里去，“干，都给我使劲干。”
他身后玄霄营的人，便一窝蜂的涌上前去扒拉人了。
樊敬亲自指挥工部的人，“开闸吧，再等下去中隆大街就要遭殃了。”
底下的人道：“可是大人，锦衣卫还有好些人在北城区救人。”
夜晚的大风一吹，民区的火星子都着了起来，迎风就往中隆大街的方向蹿。
樊敬急道：“等不了了，再等京城都要烧了，他们还是把工部推出去担责。”
“舍小家保大家，他们明白道理的，放水。”
一声令下，护城河从西到东的八个水闸尽数打开。
一场大雨过后，护城河水上涨不少，带着浑浊的泥沙。
冰凉刺骨的河水，倒灌进北城区，像吞人的巨兽一般，所过之处淹没所有。
那些被压在废墟下的人，大喊的“救命”被灌进胸腔的浑水吞没。
深入北城区救援的，不止有锦衣卫，还有三大营的人。
沐景梓带领的府卫，刚疏通到莺香大街，河水便汹涌澎湃的来。
小胡同里瞬间漫了水。
“他妈的，工部是想淹死我们吗？”
“狗日的樊敬，我草！”
城墙之上，樊敬看着火舌尽数被浇灭，大喊着命令：“好了，关闸，再放下去皇宫要淹了。”
片刻后，底下的人大喊：“大人，不好了，水闸坏了。”
樊敬半截身子都趴在城墙边沿了，唾沫星子乱喷，“放你娘的狗屁，这时候开什么玩笑？给我关。”
“真的大人，坏了三个，关不上。”
本就被冲击塌了的房舍，再被水一泡，塌的更彻底了。
……
翌日，巳正。
是罕见的大晴天，温度骤升不少。
凤和殿内。
启平帝坐在檐下的椅子上，脸色阴郁。
闻向寒禀报着受灾情况，“民房毁坏一万八千六百间，陈康厂包含工匠在内的一千人，无一幸存。
烧死百姓一万三千人，淹死百姓八千人，淹死锦衣卫一百人，淹死三大营士兵一千八百人。”
“自发参与救援的赵小公爷、沐大小姐，重伤。”
“皇宫毁坏六座殿宇，莺香楼被淹。”
“皇上，若非解世子反应迅速，挖城外西河泄水，损伤远不止这些。
但正值秋季丰收，城外上百亩的农田，却是被淹了，西河太小，淹毁农田是必然的。”
启平帝手抓着椅子扶手，这是他当皇帝三十三年来最大的一次“人为灾难。”
就毫无征兆的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闻向寒话音落地，全场静默。
樊敬跪在地上，汗水早已经浸透了他浑身衣衫，他红着眼眶，忍着胸腔里的一声“哇！”
他真想哭。
陈康厂是工部在管，护城河水闸也是工部在管。
又烧又淹，全都和工部有关。
他的脑袋，今天是不是要掉在这里了？
“皇上。”良久的静默后，赵剑承开口，“所幸救援及时，没把中隆大街和皇宫整个淹了。”
“秋季雨多，河水上涨，谁也没想到会冲毁水闸。”
樊敬带着哭腔的声音接过赵剑承的话，“昨夜说倒灌护城河水救火，臣是极力阻止的。
可沈大人坚持，工部也只好照做。”
“天灾人祸，每年都有，怨不得任何人，眼下还是要让户部尽快想办法安抚民心。”赵剑承继续说。
“如今京城内外人心惶惶，城外被毁了田的百姓聚集在城门口讨要赔偿。
受灾的百姓也不能不安置，眼见着就冷了，总不能再饿死、冻死一批。
北城区如今就是废墟一片，这也要赶在年前就重建好，总不能今年的祸事不收尾，还要留到明年去。”
“卫大人，你是户部尚书，你说说看，该如何安排？内阁都听你的。”
卫学嘉突然被点名，也只好出列。
可他不知道国库有多少银子，自己也是个只拿俸禄的穷光蛋，想自己掏腰包都不行。
思忖了半天，他看向赵剑承说：“首辅，你怎么把修缮皇宫给漏掉了？皇上的勤政殿都塌了一半。”
“还有，死了那么多人，也要赔银子吧？总不能白死了。
皇上，臣看这两件才是头等大事。”
倒不是卫学嘉故意跟赵剑承作对，而是他能想到的就这些话。
但听到启平帝耳中，就觉得他这是在为自己抱不平了。
天下头等大事，当是皇上的事儿。
启平帝手稍一松，这举止尽数都落在了沈之遥眼中。
启平帝头也不转的问着她：“沈爱卿，你怎么看？”
沈之遥微一躬身，道：“臣觉得卫大人言之有理，皇上是天下人的君父。
万没有怠慢了君父的道理，若臣等真这样做了，天下百姓也不乐意。”
“皇上爱民如子，人虽受无妄之灾已魂归西天，可家属亲眷还需安抚。
依臣看，就让户部将名册整理出来，按人头挨家挨户的赔偿给其亲眷。”
沈之遥顿了片刻，又道：“锦衣卫和三大营损失也惨重，给他们的补偿只能多不能少。
这就要劳烦户部的各位大人用些心了。
皇上，臣已经让东厂奉皇命搭建粥棚，买棉衣棉被了。
臣甘愿为陛下分忧，安抚灾民的事儿就不劳户部费心了。”
启平帝闻言，神色稍有缓和。
他抬手指着沈之遥，冲赵剑承说：“国之栋梁，尔等当敬佩。”
卫学棋道：“皇上圣明，皇上仁慈，沈大人忠心，苍天可鉴。”
群臣都没眼看他。
赵剑承看着卫学棋跪在地上，撅的老高的屁股，就想给踩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