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樟胜府一带，大钺军民混杂，大钺在边境到底部署了多少兵力，尚不清楚。”
“但那沐辉一再征兵，只怕是也防着大钺呢，如今就怕舒化邕北迁。
舒化邕在哪儿，大钺的主力就在哪儿，若真是他打沐北，沐辉肯定是守不住的。”于巡娓娓道来。
沐北来京的信件，全都要在赵剑承手里先过一遍，于巡这么多年都没敢给京城递过一封信。
如今见着启平帝，有说不完的话。
巳正时，王武提醒了声，“皇上，时辰到了。”
启平帝闻言，便对于巡说：“先去沐家和赵家送信吧。”
“是，臣告退。”于巡说罢，起身退了出去。
启平帝招手，将沈之遥叫到了跟前儿，难得见他叹息一声，道：“北伐刻不容缓啊。”
沈之遥顺着他的话说：“皇上御驾亲征，定会一举取胜。”
启平帝抬眸看了她一眼，道：“五十万呐，朕要大获全胜，得动用五十万兵力。”
“听过一句话吗？”
沈之遥俯身去听，说着：“臣愚钝，还请皇上赐教。”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启平帝道，“五年前沐北那一战，朕损失了十位大将。”
沈之遥揣着明白装糊涂道：“皇上糊涂，闻将军还在呢。”
启平帝摇着头，道：“他被舒化邕的儿子打怕了，最后一战他和他父亲从右翼偷袭大钺军。
碰上了舒化邕的儿子，五千人，活了他一个，他没找到他父亲的尸首，只背着尸身回来了。”
“可朕倒了，没人给他做主啊，还要给他扣上临阵脱逃的罪名，他又连夜背着他爹的尸身，扔进了尸山上，隐姓埋名。”
“让他去吓吓赵安洲还可以，真对上舒化邕父子，没打就要输了。
人的心气儿不能丢，一旦丢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启平帝声音含着苍凉。
他最后似是玩笑的说：“朕也不复当年了，朕也老喽。”
沈之遥便将御案上的养心丸推开，道：“皇上龙体康健、龙威犹在，天下臣民，无不臣服。
来日战时起，自有大将效忠皇上，皇上还要继续开疆扩土呢，恕臣眼拙，皇上哪儿老了？”
一番话，哄的启平帝眉开眼笑，又问起国库有多少银子。
沈之遥如实回着：“卫尚书献了四百万两，锦衣卫从两城兑了八十万两。
查抄工部等人一共二十万两，总计是五百万两，前些日子户部拨了玄霄营八十万两，还余四百二十万两。
臣那买炭的三百九十万两，还没给王公公呢，臣无能，正在想办法呢。”
真要北伐，一次的军费都不够。
若是一次胜不了呢？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
大肃现在可没有‘沈其远，’年年毫无意外的送一千五百万两银子进国库。
“灵河你暗中帮着卫学嘉，让他把赚的银子一分不少给朕放到国库，开宁河朕全权给你燕旭就该记恨上你了，你跟他一起管吧。”启平帝眼下只想两个字，来财。
沈之遥点头应下，“臣会抓紧去办。”
“皇上，臣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启平帝用她用的趁手，给她下放的权力也日益增加，也更喜欢用她。
启平帝说：“你但说无妨。”
沈之遥便道：“查抄陈让私宅的时候，臣记得有许多地契，其中数御城最多、其次是宣城和灵城。
臣就想着，将这些田地都种成大米，充做军粮，便省下了一部分银子。
皇上有所不知，如今粮价上涨，一两银子一石呢。”
“这么贵了？”启平帝也意外。
沈之遥解释着：“甘州三年前就彻底荒废了，如今连个布政使都没有。
永州不上缴赋税，临海又是成王的封地，也不收田赋，宣城倒算个粮仓，但连年的供着京师，也是年年掏空。”
提起宣城，启平帝就想到了皇后，“皇后如何了？”
沈之遥道：“在昭阳宫足不出户。”
“免了她的禁足吧，让她给娘家写封信。”启平帝命令着。
这次应的是王武，他恭敬道：“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昭阳宫传皇上口谕。”
启平帝交给沈之遥太多事务了，未时就放她出宫了。
沈之遥直接去了东厂，半个时辰后，王武从密道出来。
他戴头套已经习惯了，人前人后都不摘。
沈之遥一个眼神，丁无用立马领会，关了门守在外面。
王武言简意赅的说：“今日来的这位于将军，与大人的父亲颇有些渊源，当初就是大人您的父亲将其放在沐家军的。
您父亲一直管着互市，如今又是于将军在管，您或许可以和这位将军走动走动。”
“对了，还有户部的闻大人，也是您父亲放在户部的，但听闻当初他不愿加入甘西集团，便跟您父亲有了嫌隙。”
王武是宫中旧人，也是启平帝身边的旧人。
知道的东西，自然也就多一些。
沈其远曾经纵横朝堂十年，提拔任命的人数不胜数，赵剑承想杀也是杀不干净的。
“好，我寻个机会去会会这位于将军。”沈之遥说道。
就在此时，另一条密道里传来了动静。
王武跟沈之遥相视一眼。
沈之遥给他掀开了密道入口，他匆匆入内，往司礼监去。
密道入口刚关的严丝合缝，另一条就被打开了，只见一身土的解扶泽从里面爬出来。
“要不是燕旭说，我都不知道诏狱底下还藏了这么一条道。”解扶泽在椅子上坐下来。
他一边拍着身上尘土，一边说：“我自己挖的，放心吧，没人知道。”
“以后你要想见我，也方便。”
解扶泽扫视了一圈儿，目光最后落在密道入口处。
他从怀中掏出两封信，递给了沈之遥。
沈之遥没接：“这是肃西军报，还是没拆开过的，给我看做什么？”
解扶泽扯着椅子挪动到她旁边，“私信，不是给兵部的，放心看。”
见沈之遥不拆，他便起身，当她面儿两封一起拆开，一人一封的看。
沈之遥看的这封，是家书，是肃西王写给解扶泽的。
入目先是一个扛着两个大锤的小人儿，看上去很吃力，腿都弯着。
然后是大字：儿啊，速归，舒化邕半月没出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