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细碎的雪籽敲打着玻璃窗，给室内更添一分暖意。周末的午后，顾家老宅的客厅里却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硝烟”味。并非争吵，而是一种……过于认真的氛围。
顾裴司和林妤意分坐在客厅地毯的两端，中间摊开着一副巨大的、色彩斑斓的儿童飞行棋棋盘。昕然和念安各坐在父母身边，小脸上满是兴奋和紧张。
“轮到妈妈了！妈妈快掷骰子！”昕然拍着小手，眼睛紧盯着林妤意手中的骰子。
林妤意笑着将骰子一抛，是个“3”。她拿起属于自己的蓝色小飞机，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动了三格。刚落下，对面就传来顾裴司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停靠区，暂停一轮。”
只见顾裴司手中那架红色小飞机，正稳稳地停在那格蓝色的“停靠区”上。他抬眸，看向林妤意，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林妤意：“……”她怎么觉得这男人在游戏里，比在谈判桌上还较真？
“爸爸耍赖！”昕然立刻替妈妈抱不平，小嘴撅得老高。
念安则默默地研究着棋盘规则，试图找出破解之法。
顾裴司挑眉，拿起骰子，骨节分明的手指与那小小的塑料方块形成鲜明对比。“规则如此。”他语气淡然，手腕一抖，骰子滚出个“6”。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红色飞机挪出基地，然后，又掷了一次，精准地将另一架飞机移动到了可以“跳跃”的格子上，瞬间超越了林妤意一大截。
林妤意看着他那一系列行云流水、堪比商业决策的操作，忍不住扶额。她算是看出来了，顾裴司把这儿童游戏当成了模拟商战，每一步都计算精准，力求效率最大化。
“裴司，”她有些好笑地提醒，“这是游戏，让孩子们开心就好。”
顾裴司正准备再次掷骰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看身边一脸崇拜望着他的昕然，又看了看对面有些无奈的林妤意和认真思考的念安。他冷硬的唇角微微松动了一下，随即，手腕的力量似乎卸去了几分，再次掷出的骰子，变成了一个不痛不痒的“2”。
“哦，真遗憾。”他毫无波澜地陈述，将自己的飞机慢悠悠地移动了两格。
林妤意看着他这生硬的“放水”，差点笑出声。她接过骰子，这次掷了个“5”，恰好跳过了顾裴司设置的“陷阱区”。昕然立刻欢呼起来：“妈妈好厉害！”
接下来的“战局”，顾裴司依旧保持着“战术性”的走位，但明显收敛了那锋芒毕露的“攻击性”，偶尔还会“不小心”走到可以让昕然的飞机“撞击”他的格子上，惹得小女儿咯咯直笑，得意地喊着“我打败爸爸啦！”
念安似乎也看出了门道，不再纠结于规则，开始享受起这种带着一点点“算计”却又充满温情的互动。
最终，这场飞行棋大战以昕然的黄色飞机率先抵达终点而告终。小丫头高兴得满屋子跑，仿佛赢得了全世界。念安虽然没赢，但看着妹妹开心的样子，也抿着嘴笑了。
顾裴司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肩膀，看着在客厅里追逐嬉闹的孩子们，又看看正在弯腰收拾棋盘的林妤意，目光落在她因为笑意而弯起的眉眼上。一种混杂着无奈、纵容和满足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滋生。这种毫无“效率”可言的、纯粹浪费时间的行为，似乎……也并不坏。
林妤意收拾好棋盘，走到他身边，轻声说：“谢谢你，裴司。”
顾裴司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向餐厅方向，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晚饭应该准备好了。”耳根却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泛红。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顾裴司因为一个突发的海外项目问题，需要在书房召开紧急视频会议。等他处理完所有事情，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出书房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
整栋别墅静悄悄的，只有走廊尽主卧室的门缝下，还透出一线暖黄的光。他推开卧室门，发现林妤意并没有睡，而是靠坐在床头，就着一盏阅读灯，在看一本厚厚的心理学专著。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她抬起头，放下书。
“结束了？顺利吗？”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困倦的沙哑，却依旧温柔。
“嗯。”顾裴司应了一声，脱下外套，走到床边。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洗漱，而是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了林妤意放在被子上的手。他的手心有些凉，带着深夜的寒气。
林妤意反手握住他，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他的，轻轻揉搓着：“手这么凉？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她刚要起身，却被顾裴司轻轻拉住。
“不用。”他低声说，就着这个姿势，俯身将额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这是一个极其依赖和带着些许疲惫的姿态。他闭着眼，深吸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淡香，仿佛这样才能将脑海中那些纷繁复杂的商业数据和棘手问题暂时驱散。
林妤意愣了一下，随即心软成一滩水。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浓密的黑发，像安抚一个疲惫归家的孩子，没有再多问一句。
她知道，他不需要具体的安慰或建议，他需要的，仅仅是这样片刻的、毫无保留的栖息和能量补给。她是他唯一可以卸下所有盔甲和防备的港湾。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待着，房间里只剩下彼此轻浅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顾裴司才直起身，脸上的疲惫似乎消散了一些，眼神也恢复了平日的清明。
“我去洗澡。”他松开她的手，站起身。
“嗯，水给你放好了。”林妤意柔声道。
顾裴司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而温暖。
等他洗漱完毕出来，林妤意已经躺下了，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顾裴司掀开被子躺进去，很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身体温暖而柔软，完美地契合着他的怀抱。
“睡吧。”他在她耳边低语。
林妤意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很快，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顾裴司却没有立刻睡着。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她散落在枕边的柔软发丝。今天会议上遇到的那些刁难和阻碍，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想起刚才自己那片刻的失态和依赖，心中并无任何不适，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安宁。原来，真正的强大，并非永远坚不可摧，而是知道在何处可以安心地显露脆弱。
他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吻，然后也合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