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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放开春台戏大戏名额的风声刚落,国公府的松动便接踵而至。
只因刑部尚书一方出事,尚书府上下人人自危。
国公府唯恐沾惹是非,便收敛锋芒低调行事,那攥了多年的大戏名额,自然不敢再独自把持,索性一并放出来。
这消息,很快在京城传开。
往年春台戏,各大戏班拼得头破血流,也只能争抢两个折子戏的资格。
如今竟能角逐大戏之位。
这般泼天的机会,是数十年来未有之变局。
然而此时……
琼花楼后院大门被踹得震天响时。
梁生正在屋里对着案上摊开的素笺发怔。
“老家伙,你给我滚出来!” 班主王奎的嗓门粗如破锣,带着一身酒气撞进后院。
他身后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戏班弟子。
个个面色不善。
梁生缓缓起身,昏暗的小屋瞬间被人围得严实。
王奎气势汹汹进门来,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笔墨纸砚哗啦啦作响。
“老东西,都这么这把年纪了,还敢痴心妄想做大戏?” 王班主质问梁生,“谁给你递的戏本?”
琼花楼虽有名气,却始终被尚书府和国公府私养的戏班压一头。
所以春台戏的大戏,他琼花楼的戏班是没有指望的!
但往年折子戏的名额,却靠着他低眉顺眼,能勉强求来。
如今大戏名额开放,他却从暗处听闻,权贵圈都在传今年的大戏是梁生的新戏本。
身为琼花楼的班主,他却不知道。
梁生的声音带着岁月磨出的粗粝与沙哑,低得像风中残烛的低语:“递什么戏本?”
“你还装傻?”王奎的嗓门陡然拔高,酒气混着怒火喷薄而出,“王公贵戚的圈子里都传疯了,说你梁掌笔写了新戏本,要去争春台戏的大戏资格!”
“我不知道。”梁生神色未动,语气淡定。
他重新落座,指尖拾起笔,竟要继续在素笺上落笔。
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彻底点燃了王奎的火气。
他瞪着案上写满戏文的纸页,酒劲上涌,猛地探身一把将所有素笺尽数抽夺过来:“当年严砚之死了,我是看你可怜,才留你在琼花楼混口饭吃。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竟敢肖想春台戏大戏?简直是白日做梦。”
话音未落,他攥紧戏纸狠狠发力。
“嘶啦”一声脆响,墨迹未干的纸页瞬间碎裂,纷飞的纸片像断了翅的蝶,飘落在梁生面前的案上、地上。
“别!别撕!”梁生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颤音,往日的沉稳荡然无存,“那不是废纸!是我的戏、是我和砚之……”
话未说完,他已踉跄着蹲下身,慌乱去捡那些碎纸。
王奎看着他这副狼狈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嗤笑,酒气混着戾气扑面而来:“现在可不是二十年前了,你当那些达官显贵还会买你的账?你连给太常寺递戏本的门路都没有,也配肖想春台戏?”
话音刚落,他冲身后的弟子们狠厉地使了个眼色。
弟子们立刻一拥而上。
案上的戏本、笔墨被尽数扫落在地,宣纸与墨汁飞溅,在地面晕开一片片乌黑的狼藉。
几人伸手便攥住梁生的胳膊,拖拽着往外走。
“我的戏本!”梁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理智,疯了似的挣扎,枯瘦的手指不顾一切地伸向散落的纸片。
粗糙的地面磨得他指尖皮开肉绽。
温热的血珠渗出来,他却浑然不觉得痛。
王奎抬起脚,重重踩在他抓着戏纸的手背上,鞋跟狠狠碾了又碾:“京里谁不知道?你梁生的戏,只有严砚之能唱得活,如今他死了,你的戏本,就是一堆没人要的废纸!”
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扎进梁生的心头。
他所有的挣扎瞬间被抽干力气。
整个人似丢了魂一般,任由弟子们拖着胳膊,硬生生拽出琼花楼,扔在冰冷的街角。
他怀里还死死护着那堆皱巴巴、沾着血痕的戏纸。
他瘫在地上缓了许久,才用尽全力撑起身子,脚步踉跄地走出街角,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他买了两瓶酒,又要了些黄纸蜡纸。
一路走着,不知走了多久……
终于停在了一座孤零零的坟前。
周围杂草丛生,唯有这方小小坟冢干干净净,坟前的草木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半分荒败。
梁生缓缓蹲下身,在墓碑前盘腿坐下,又从怀中摸出一块洗得发白的方巾,细细擦拭碑上的浮尘。
岁月侵蚀,让墓碑上字迹略显微蒙。
他擦得极慢,连缝隙里的污垢都不肯放过。
这是严砚之的墓。
二十年来,无论风霜雨雪,梁生雷打不动每月来一次。他会用小铲铲去坟边的杂草,用布巾拭净墓碑的尘灰,像守护一份不可触碰的念想,从未有过半分懈怠。
他烧了黄纸,青烟袅袅升腾,缠绕着坟茔不肯散去。
他又倒了满满一杯酒,倾洒在碑前:“砚之,我来看你了。”
他想起严砚之在台上的模样。
想起两人彻夜打磨戏文的夜晚。
想起那些戏里的悲欢离合……
如今却都要化作泡影。
梁生枯瘦的手指颤巍巍探入怀中,掏出那些被撕得支离破碎的戏本。
纸片皱巴巴的,沾着干涸的血痕。
像极了他此刻残破的人生。
他望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墨字,苦笑道:“他们说的没错啊……”
“我离了你,不过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什么都不是。也只有你,能懂我戏里的悲欢,能把这些死的墨字唱活,没有你,它们就是一堆废纸。”
他的心早已在被拖拽、被践踏时碎成了齑粉。
此刻望着这堆戏本,只剩无边无际的绝望,像是做了某种最后的诀别。
他缓缓将残破的戏纸扔进燃烧的纸钱堆里。
如同他熄灭的希望、他与严砚之的过往、他坚守了一辈子的戏台梦。
“不写了,往后再也不写了。”梁生的声音碎在风里,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滚落,砸在满是泥污的手背上。
而他面前,严砚之的魂魄正急得团团转。
看着那些浸满心血的戏文被扔进火里,他疯了似的伸手去拦。
可指尖却一次次穿过梁生的身体。
只扑到一片虚无的空气里。
“梁生,不能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