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卫国适时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结论性：“刘同志，张工，看来可能的确是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工业物理现象，恰好被孩子撞上了。我已经联系了市工业局，他们会派专家来进一步检测。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厂里准备了便饭，不如……”
他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同时暗示这事地方上会接手，不需要越俎代庖。
刘同志深深地看了郑卫国一眼，又瞥了一眼旁边还在兴奋测量的张工，终于缓缓开口：“郑厂长的处理很稳妥，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张工，采集完样本我们就走。”
周建军一听急了：“刘同志，这……这就走了？不再多了解了解？特别是那孩子……”
刘同志冷冷地打断他：“周书记，我们的工作是调查研究异常现象，不是针对某个个人。既然现象已经记录，样本也已采集，初步判断与生产安全无关，后续交由地方处理符合程序。”
他的话滴水不漏，却明确划清了界限，甚至隐隐敲打了周建军不要节外生枝。
周建军碰了一鼻子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郑卫国心中稍安，看来这个刘同志虽然神秘，但有他自己的行事规则和底线，并非完全不讲道理，还是……他暂时还不想和周建军背后的意图牵扯太深？
送走了两位专家，周建军脸色难看地回了办公室。
郑卫国看着他们的车离开厂区，眼神冰冷。
他知道，这事还没完。刘同志最后那个眼神告诉他，对方并没有完全相信，只是暂时退去罢了。
而周建军，经此一遭，恐怕会更狗急跳墙。
必须更快了！
他转身对跟在身后的老李低声道：“加快速度。重点盯住王胖子和小刘，我预感他们最近会有大动作。”
“是！”风暴来临前的平静，往往最为压抑。
郑卫国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犹豫了一下，又拨通了市公安局老战友的号码。
“老班长，是我，卫国。还得麻烦你个事，帮我查两个人……”他描述了张工和刘同志的特征和今天的事，“看看到底是哪个部门的，权限有多大。”
他需要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除了厂里的蛀虫，还有可能是什么级别的力量。
而此刻，浑然不知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风暴的福福，正抱着一个爸爸给她的亮闪闪的不锈钢饭盒，玩得不亦乐乎。
饭盒盖上，一个模糊的憨态可掬的貔貅图案，正在缓缓浮现……
刘同志等人的离去，在红星机械厂表面平静的湖面下，是暗流汹涌，但各方都暂时按兵不动，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周建军感觉自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焦躁不安。
港商那边的催促越来越紧，语气也越来越不耐烦。
研究所的人无功而返，态度模糊，这让他心里更加没底。
而郑卫国那边，虽然看似一切如常，但周建军多年混迹官场的直觉告诉他，那双冷峻的眼睛背后，绝对在谋划着什么。
他不能坐以待毙！但直接硬碰硬，尤其是在见识了那晚锅炉房的诡异，和刘同志的神秘后，他心底也存了一丝莫名的忌惮。
他需要更巧妙更阴毒的方式。
狗急跳墙，但不一定非要自己跳。他可以推别人下去，又或者把水彻底搅浑！
他叫来了心腹，低声吩咐，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冷笑。
“王胖子那边，先停一停，那批货暂时别动了。”
心腹一愣：“书记，港商那边催得急，而且……”
“听我的！”周建军打断他，“现在动就是往郑卫国的枪口上撞！让他查，让他盯！我们给他来个声东击西！”
他压低了声音：“你去，找几个绝对信得过嘴严的，最好是厂外的人，放点风声出去。”
“风声？什么风声？”
周建军眼中闪着恶毒的光：“就说……郑卫国厂长的女儿，不是普通人，是天上掉下来的小神仙，能点石成金，能让废铁变宝！谁家要是能沾上点福气，就能发大财！说得越玄乎越好，主要在厂区外的黑市那些整天想发财想疯了的胡同串子里传！”
心腹恍然大悟：“书记，您这是……要把水搅浑？让所有人都盯着那小丫头？”
“没错！”周建军冷笑，“郑卫国不是把她当宝贝藏着掖着吗？我偏要让她出名！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那些利欲熏心的好奇的、想走偏门的人，自然会像苍蝇一样围上去！我看他郑卫国怎么防！只要出了任何一点乱子，让那丫头再显出什么奇怪的力量，我看他怎么收场！到时候，港商和研究所那边，自然也就能趁乱得手！”
他甚至恶毒地想，如果那些狂热的民众或者不法之徒在混乱中“误伤”了那个小丫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高！书记，实在是高！”心腹连声奉承。
“还有，”周建军补充道，“想办法，把郑卫国暗中调查仓库和账目的事情，不经意地透露给王胖子和小刘。”
心腹一惊：“这……书记，那不是逼他们……”
“就是要逼他们！”周建军眼神凶狠，“他们慌了，才会犯错！才会自己跳出来！他们动了，才能吸引郑卫国的全部火力！等他们两败俱伤，或者郑卫国把他们拿下，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才是我们真正行动的时候！”他打的是一石二鸟，丢卒保车的算盘。
心腹领命而去。
很快，一些离奇的流言开始在厂区外围和一些特定的圈子里悄然传播开来，关于郑厂长家有个“小财神女”的说法越传越神，确实吸引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开始在机械厂家属院附近晃悠，打听消息。保卫科长老李注意到这个情况，加强了巡逻，并报告给了郑卫国。
郑卫国闻言，眉头紧锁。他立刻意识到这肯定是周建军搞的鬼！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虽然拙劣，但却足够恶心和危险，防不胜防。
他只能再次加强对福福的保护，并让老李留意厂外的异常动向。
同时，正如周建军所预料的那样，王胖子和小刘得知郑卫国可能在暗中调查后，果然慌了神！
王胖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找到周建军求救，却被周建军假意安抚，暗示他“风头紧，赶紧处理掉手尾，实在不行就出去避避风头”，实则是在催他尽快交易，自投罗网。
小刘则更加害怕，她试图偷偷修改账目，却因为心慌意乱，反而留下了更多破绽，被老李的人暗中拍个正着。
郑卫国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周建军突然按兵不动，反而煽风点火散播谣言，这反常的举动让他更加警惕。他判断周建军是想祸水东引，搅乱视线，甚至可能想让王胖子和小刘当替死鬼。
他将计就计，一方面加紧收集王、刘二人的罪证，另一方面，对周建军本人及其核心亲信的监视丝毫没有放松，他相信周建军绝不会真的甘心放弃。
果然，在老李的人严密监控下，发现周建军的一个远房亲戚，最近频繁往返于本市和临市之间，在暗中调动资金和联系新的渠道，很可能是在为周建军自己准备后路甚至更大的交易！
时机成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