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看你

实验室内欢呼的声浪仿佛能穿透层层墙壁，抵达顶楼的总裁办公室。顾裴司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如松，窗外是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危机解除的轻松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太久，那场公开测试的胜利，于他而言，不过是清除了前进道路上一个显而易见的障碍。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办公室门被敲响，特助带着两名身着深色西装、神情肃穆的安保人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脸色灰败、眼神躲闪的赵宏。

“顾总。”特助低声汇报，“人带来了。”

顾裴司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落在赵宏身上。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他，办公室内的气压却骤然降低，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赵宏强自镇定，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裴司，你这是什么意思？听说测试成功了，恭喜啊！我就知道我们顾氏的产品经得起考验……”

“赵叔，”顾裴司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直接撕破了那层虚伪的客套，“我敬您是集团元老，给过您机会。”

他踱步走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没有打开，只是轻轻放在桌面上。那动作随意，却让赵宏的瞳孔猛地一缩。

“技术员王帆，已经都交代了。”顾裴司的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五十万的‘咨询费’，通过三个海外空壳公司账户流转，最终汇入您那位在澳洲‘养病’的侄子的账户。需要我把流水和录音，放给您听吗？”

赵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还想狡辩：“你……你这是诬陷！是那小子血口喷人！”

“诬陷？”顾裴司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那么，您上周三晚上，在‘兰亭会所’私人包厢里，与‘黑水基金’亚太区负责人两个小时的会面，也是巧合？”

他每说一句，赵宏的脸色就白一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自以为做得隐秘，却没想到一切都在顾裴司的监控之下。

“顾氏待您不薄。”顾裴司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男人，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和失望，“权力、地位、分红，该给的，一样没少。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宏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了一下，靠在门框上，颓然道：“为什么？顾裴司，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顾氏是我们这帮老家伙跟着你父亲一手一脚打下来的！现在呢？你眼里还有我们这些老人吗？动不动就是改革、创新、风险评估！断了我们多少财路！那个新能源公司，本来该是我的人接手！你凭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带着不甘和怨恨。

顾裴司静静地听着，直到他发泄完，才冷冷开口：“所以，为了泄愤，为了所谓的‘财路’，你就可以勾结外部资本，损害集团根本利益，甚至不惜抹黑我们用无数心血研发的产品？”

他摇了摇头，不再看赵宏那扭曲的脸，转身走回办公桌后，按下了内部通话键：“通知董事会成员，一小时后，紧急会议。”

然后，他对特助和安保人员挥了挥手：“带赵副总下去休息，会议开始前，不要打扰他。”

赵宏被带离时，眼神怨毒地瞪着顾裴司，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一小时的紧急董事会，气氛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凝重。当顾裴司将确凿的证据摆在各位董事面前时，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没想到赵宏会走到这一步，更没想到顾裴司在不动声色间，已经掌握了如此铁证。

最终的处置结果毫无悬念：赵宏被即刻解除在顾氏集团及其所有关联公司的一切职务，其涉嫌商业犯罪的相关证据，将移交给司法机关处理。顾裴司以雷霆手段，彻底清除了这颗盘踞在集团内部多年的毒瘤。

会议结束，董事们神色各异地离开。顾裴司独自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这场内部的厮杀，虽然赢了，却并无快感，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权力的更迭总是伴随着肮脏与残酷，这是他早已明白的道理。

回到办公室，夜色已深。他习惯性地走向酒柜，却在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玻璃瓶时顿住了。他想起林妤意说过，少喝点酒。最终，他只倒了一杯冰水。

站在窗前，看着脚下璀璨却冰冷的城市夜景，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感悄然袭来。站在这个位置，注定是孤独的。每一次的决策，每一次的清洗，都像是在独自攀爬一座冰封的绝壁，不能有丝毫犹豫，更不能回头。

手机在寂静中响起，打破了凝滞的空气。是林妤意。

他接通，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她温柔而平静的声音，没有询问董事会的结果，也没有安慰，只是像往常一样说着家常：“念安的烧完全退了，昕然今天在幼儿园又得了一朵小红花，非说要等你回来亲自给你看。厨房温着山药排骨汤，你回来要是饿的话可以喝一点。”

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孩子们的琐事，说着家里温暖的灯光和等待他的汤，顾裴司心中那片因权力斗争而冰封的角落，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缓缓融化。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里的疲惫和冷意消散了许多：“嗯，我很快回来。”

挂了电话，他将杯中冰水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却奇异地抚平了心头的燥火。

他拿起外套和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沉稳的脚步声在回荡。电梯下行，数字不断变换，如同他此刻逐渐归于平静的心绪。

当他推开家门时，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昕然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他的腿，献宝似的举起那朵皱巴巴的小红花。念安也从书本里抬起头，叫了一声“爸”。林妤意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汤勺，对他露出一个了然而温暖的笑容。

没有追问，没有探究，只有全然的接纳和等待。

这一刻，所有的勾心斗角、所有的疲惫孤寂，都被这俗世烟火气洗涤干净。他弯腰抱起女儿，走到餐厅，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汤，心中一片安宁。

春深时节，连空气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柔和的绿意。周末的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顾家客厅的地毯上投下温暖明亮的光斑。没有孩子们嬉闹的声音——念安去了同学家讨论课题，昕然也被保姆带着去上她最爱的舞蹈课了。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顾裴司和林妤意。

顾裴司难得没有处理公务，穿着一身舒适的深灰色家居服，靠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本摊开的金融周刊，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带着几分慵懒的专注，落在不远处的林妤意身上。

林妤意正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面前摊开着几份“晨曦计划”的合作方案草稿。她看得入神，纤细的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垂落肩头的一缕发丝，微微蹙着眉，似乎在思考某个细节。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和纤细的脖颈，连耳垂上那枚小小的珍珠耳钉都泛着温润的光泽。

顾裴司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周刊上的字句一个也没看进去。他觉得，比起那些枯燥的数据和分析，眼前这幅画面更值得他花费时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安宁，如同微温的水流，缓缓漫过心间。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过于专注的视线，林妤意从文件中抬起头，略带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顾裴司没有回答，而是放下周刊，起身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在地毯上坐下，手臂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将下巴轻轻抵在她单薄的肩膀上。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她发间清新淡雅的香气，混杂着阳光和纸张的味道。

“没什么，”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沙哑和慵懒，“看你。”

简单两个字，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沉甸甸地落在林妤意的心上。她的耳根不由自主地泛起点点热度，身体放松地靠进他怀里，嘴角弯起一抹柔和的弧度：“顾总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顾裴司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他没有反驳，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更密实地圈在怀中。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享受着这难得的、无人打扰的静谧时光。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林妤意像是想起什么，轻轻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对了，下周三晚上，你能空出来吗？‘晨曦计划’和市美术馆有个合作的艺术疗愈展览开幕，我想……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这类带有公益和社交性质的活动，顾裴司以往出席得并不多。

顾裴司几乎没有犹豫，低沉应道：“好。时间发给我助理。”

林妤意心头一暖，侧过脸，在他近在咫尺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