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偷看我？

顾裴司的致辞在一片更加热烈的掌声和起哄声中结束。他从容地走下台，径直走向林妤意，向她伸出手。林妤意将手放入他的掌心，被他紧紧握住。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牵着她，提前离开了喧嚣的宴会厅。

一走出宴会厅，隔绝了那些目光，林妤意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她嗔怪地瞪了顾裴司一眼：“你刚才……也太突然了。”

顾裴司低笑，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实话实说而已。”他顿了顿，看着她泛红的脸颊，补充道，“而且，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顾裴司最大的幸运和成就，是什么。”

车子在冬夜寂静的街道上平稳行驶。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林妤意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心里被一种饱胀的情绪填满。她悄悄转过头，看着顾裴司在明明灭灭光影中显得格外立体的侧脸轮廓，忽然觉得，无论外界如何评判他的冷酷或强大，在她这里，他始终是那个会用笨拙方式为她煲汤、会在深夜依赖地抱着她、会毫不犹豫为她挡住一切风雨的男人。

回到家，孩子们早已睡下。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刚才在年会上的激动和羞涩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私密的温情。

顾裴司脱下西装外套，松开领带，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红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林妤意。两人没有交谈，只是默契地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寂静的庭院和远处城市的星火。

“又一年要过去了。”林妤意轻轻晃动着酒杯，感慨道。

“嗯。”顾裴司抿了一口酒，目光悠远，“明年，会更好。”

他伸出手，与她拿着酒杯的手交握，两只酒杯轻轻靠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为他们的未来，许下一个无声却坚定的约定。

年终的喧嚣过后，生活仿佛按下了一个短暂的暂停键。圣诞节和元旦的假期，让整座城市都沉浸在一片松弛的氛围里。顾裴司给集团上下都放了假，自己也彻底将手机关了静音，除非有十万火急之事，否则一概不理。

假期的第一个早晨，没有刺耳的闹铃，阳光懒洋洋地爬满卧室。林妤意是在一种极其舒适的温暖中醒来的。顾裴司的手臂依旧习惯性地环在她腰间，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平稳绵长。他似乎睡得比她还沉。

林妤意没有动，只是微微仰头，在朦胧的晨光里打量他。睡着的顾裴司，眉宇间平日那股迫人的锐气消散无踪，显得异常平和，甚至带着一丝难得的稚气。她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以及下颌线流畅的弧度。一种近乎心疼的柔软情绪在她心间弥漫开来。只有她知道，这副看起来无坚不摧的肩膀，扛着多么沉重的担子。

她极轻地抬起手，指尖虚虚地描摹着他的眉骨，生怕惊醒了他。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时，那双紧闭的眼睛却倏然睁开。

漆黑的瞳孔里没有初醒的迷茫，只有一瞬间的警觉，但在看清是她之后，立刻化为了深潭般的温柔和一丝刚睡醒的慵懒。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更密实地拥入怀中，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偷看我？”

“谁偷看了？”林妤意脸一热，矢口否认，想把脸埋起来，却被他带着笑意的目光锁住。

“允许你看。”他低语，低头，精准地捕获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不同于夜晚激情、带着阳光味道的早安吻，温柔而缠绵，充满了眷恋与占有欲。直到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顾裴司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今天有什么安排？”他问，手指无意识地卷弄着她的发梢。

“没有安排，”林妤意享受着这难得的慵懒，“就想……和你待着。”

这句话取悦了顾裴司。他低笑一声，又亲了亲她的鼻尖：“好，那就待着。”

然而，所谓的“待着”，也并非真的无所事事。早餐后，念安和昕然像两只快乐的小鸟，围着他们叽叽喳喳。昕然献宝似的拿出了她珍藏的绘本，非要爸爸讲给她听。顾裴司竟然真的接过那本画风幼稚的图画书，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女儿抱在膝头，用他那在谈判桌上字字千钧的低沉嗓音，念起了关于小兔子拔萝卜的故事。虽然他念得毫无波澜，甚至有些生硬，但昕然却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林妤意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杂志，目光却总是忍不住飘向那父女俩。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温暖的光晕。念安则安静地坐在地毯上，拼接着一副复杂的航天模型，偶尔抬头看看爸爸和妹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一刻的宁静与温馨，胜过世间任何繁华景象。林妤意拿出手机，悄悄拍下了这一幕。照片里，顾裴司低垂着眼睫，侧脸线条柔和，昕然靠在他怀里，小脸上满是依赖和信任。

下午，趁着孩子们午睡，顾裴司拉着林妤意去了庭院。冬日的阳光没有什么温度，但空气清冽。他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两把花剪，递给她一把。

“修剪一下？”他指着那些在冬季里显得有些萧索的玫瑰丛。

林妤意有些惊讶地接过花剪。她印象中的顾裴司，时间都是以分钟来精密计算的，很难想象他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琐碎的园艺劳作上。

两人并肩站在花圃边，开始笨拙地修剪枯枝。动作生疏，偶尔还会被刺扎到，但他们谁也没有抱怨，反而在这种缓慢的、需要耐心的劳动中，找到了一种奇异的平静和乐趣。

“这里，剪掉这根，明年春天可能会发得更好。”顾裴司偶尔会指点一下，语气平和，像是在讨论一项并不紧急的工作项目。

林妤意依言剪掉，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褪去所有光环，仅仅作为“顾裴司”这个个体，他也有着如此生活化的一面。而这种平凡夫妻般的日常，对他们而言，却显得弥足珍贵。

“还记得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吗？”林妤意忽然开口，声音轻轻的，“你忙得脚不沾地，我们连一起吃饭的时间都很少。”

顾裴司修剪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她，目光深邃：“记得。”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时他沉浸在扩张商业版图的狂热中，几乎忽略了她的感受，直到差点失去她，才幡然醒悟。

“那时候从没想过，我们还能有这样的时候。”林妤意感慨道，嘴角带着释然的笑意。

顾裴司放下花剪，走到她面前，握住她戴着园艺手套、沾了些泥土的手。他的眼神认真而郑重：“以后，会经常有。”

简短的承诺，却重若千钧。

假期的几天，他们彻底放下了外界的一切。一起下厨，结果把厨房弄得一团糟，最后不得不求助保姆；一起看一部老电影，在昏暗的光线里分享同一张毛毯；晚上，等孩子们睡了，就窝在书房各自的沙发上，他看他的书，她处理一些基金会不那么紧急的邮件，偶尔抬头交流几句，或者只是静静地感受彼此的存在。

没有密集的行程，没有不断的电话打扰，这种完全属于彼此、属于家庭的时间，像是最好的充电器，抚平了积累一年的疲惫与焦虑。

假期最后一天的傍晚，顾裴司接到一个不得不处理的越洋电话。他去了书房，林妤意则坐在客厅的壁炉前，翻看着这几天拍的照片。有顾裴司给昕然讲故事的，有他们一起修剪花枝的，有全家一起包饺子的……每一张都定格着平凡却幸福的瞬间。

她选中了那张顾裴司和昕然在沙发上的照片，设置成了手机屏保。

顾裴司处理完公事回来，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揽住她。林妤意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

顾裴司看着屏幕上自己和女儿的身影，目光柔和了片刻，随即却微微蹙眉：“这张我表情太严肃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翻找了一下，递到林妤意面前，“用这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