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林妤意有时会端一杯热牛奶或一碗甜汤进去，轻轻放在桌角，从不打扰他工作，只是用眼神传递一份关心和支持。顾裴司通常会从屏幕前抬起头，给她一个短暂却专注的眼神，或是伸手握一下她的手腕，表示接收到了她的心意。

这天晚上，顾裴司又是一个跨国会议。林妤意处理完基金会的邮件，看看时间已近十一点，便先去睡了。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身侧的床垫一沉，熟悉的气息笼罩过来，带着沐浴后的清新和一丝疲惫。她下意识地向他靠拢，含糊地问：“结束了？”

“嗯。”顾裴司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手臂环住她，“吵醒你了？”

“没有，”她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顺利吗？”

“有点棘手，但还能处理。”他轻描淡写，不想让她担心，“睡吧。”

她便不再多问，只是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太阳穴：“别想工作了，快睡。”

他抓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依言闭上了眼睛。在她身边，那些纷繁复杂的商业博弈似乎暂时远去，神经得以真正放松下来。

周末，顾裴司终于能从繁忙的工作中暂时抽身。两人决定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享受一个彻底的懒觉。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林妤意先醒了。她看着身边男人沉睡的侧脸，平日里锐利的线条在放松状态下显得柔和了许多，眼下有淡淡的阴影。她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心疼，知道他最近压力很大。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想让他多睡一会儿。刚坐起来，就被一条手臂捞了回去，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慵懒，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嗯，想起床给你做点好吃的。”林妤意窝在他怀里笑，“想吃什么？今天大厨伺候。”

顾裴司闭着眼想了想：“煎饺吧，你上次做的那种三鲜馅的。”

“好嘞，顾总点餐，保证完成任务。”林妤意轻快地应道，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准备起床。

顾裴司却没松手，反而收紧了手臂，把她圈在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再躺十分钟。”

林妤意便安静下来，依偎着他。阳光渐渐明亮起来，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这种慵懒的亲密时光，在忙碌的生活中显得格外珍贵。

最终，两人还是一起起了床。一个和面调馅，一个准备蘸料和配粥的小菜，在厨房里默契地忙碌着。lucky好奇地在他们脚边转来转去，被顾裴司用一小块胡萝卜逗弄着。空气中弥漫着家常食物的香气和轻松的笑语。

吃着香喷喷的煎饺，喝着温热的小米粥，顾裴司忽然说：“下个月中旬，并购案差不多能告一段落，我空出一周时间，你想不想出去走走？就我们两个。”

林妤意眼睛一亮：“真的？想去！好久没只有我们两个人出去旅行了。去哪里？”

“你定，哪里都好。”顾裴司看着她兴奋的样子，眼神温柔。

“那我好好规划一下！”林妤意立刻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是去温暖的海边晒太阳，还是去清凉的山里避暑，或者找个安静的古镇闲住几天。

期待感让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更加轻盈。林妤意一边处理工作，一边兴致勃勃地查着旅行攻略，时不时和顾裴司讨论几句。顾裴司虽然依旧忙碌，但看到她期待的样子，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工作的疲惫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就在顾裴司原定要休假的前一周，并购项目最终谈判阶段遇到了对方公司突如其来的强硬反击，打乱了所有节奏。顾裴司不得不立刻飞往国外亲自坐镇处理，原定的假期自然泡汤了。

他在越洋电话里告诉林妤意这个消息时，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歉意：“妤意，对不起，这次旅行……”

“没事，”林妤意立刻打断他，语气轻松，“工作重要嘛，旅行什么时候都能去。你那边情况棘手吗？别太累着自己。”

她的善解人意让顾裴司心里的歉意更深，同时也涌起一股暖流。“有点麻烦，但没关系，我能解决。只是委屈你了。”

“这有什么委屈的，”林妤意笑着说，“等你凯旋，我们再好好庆祝，顺便补上假期，加倍！”

挂了电话，林妤意看着电脑屏幕上还没来得及关闭的旅行攻略页面，轻轻叹了口气，说不失望是假的。但她很快振作起来，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他那边压力一定很大，自己能做点什么呢？

不能亲自过去，也不能分担他的工作。她想了想，开始每天不定时地给他发一些轻松的消息。有时是lucky搞怪的照片或视频，有时是分享自己遇到的一件趣事，有时只是一句“吃饭了吗？”或者“记得休息”。她从不追问工作进展，只是传递着生活的烟火气和默默的支持。

顾裴司在异国他乡，每天面对的是激烈的谈判和沉重的压力。每当会议间隙或深夜回到酒店房间，看到手机里这些来自家里的、充满生活气息的讯息，紧绷的神经总能得到片刻的舒缓。他并不总能及时回复，但每一条都会仔细看，有时只是回一个“嗯”或者“知道了”，但林妤意知道他在看。

有一次，林妤意发了一段自己烤蛋糕的小视频，结果不小心把面粉弄到了脸上，像个花猫。顾裴司正在谈判休会的间隙，看到视频里她手忙脚乱又笑嘻嘻的样子，忍不住在气氛紧张的会议室里低头轻笑了一下，引得对方公司的人员好奇地看了他好几眼。

僵持的谈判终于在几天后出现了转机。顾裴司抓住机会，经过一轮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马拉松式磋商，终于达成了初步协议。虽然最终条件比预想的要艰难一些，但总算啃下了这块硬骨头。

协议初步达成的那一刻，巨大的疲惫感袭来，但更多的是放松。他回到酒店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给林妤意打视频电话。那边是清晨，林妤意刚起床，睡眼惺忪地接通视频，看到屏幕那头他带着疲惫却难掩轻松的脸庞。

“结束了？”她立刻清醒过来。

“嗯，基本定了，后面细节团队跟进就行。”顾裴司揉了揉眉心，“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回来。”

“太好了！”林妤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辛苦啦！累坏了吧？快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看到你就不累了。”顾裴司看着屏幕里素颜朝天的她，觉得比任何风景都好看，“就是想看看你。”

两人隔着屏幕聊了一会儿，大多是林妤意在说些家里的琐事，顾裴司安静地听着。直到他那边实在撑不住连连打哈欠，林妤意才催着他赶紧去睡觉。

第二天，林妤意提前结束了基金会的工作，特意去超市买了他喜欢的食材，回家精心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算着他差不多该到家的时间，她把饭菜温在锅里，不时看向门口。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时，她小跑着过去。门打开，顾裴司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长途飞行的倦意，但在看到她的瞬间，眼底便漾开了笑意。

“欢迎回家！”林妤意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

顾裴司走进门，放下公文包，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家的味道和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我回来了。”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充满了归家的踏实。

晚餐桌上，两人边吃边聊。顾裴司简单说了说这次谈判的惊险过程，虽然语气平淡，但林妤意能想象其中的艰难。她没有过多追问细节，只是不停地给他夹菜，盛汤。

“虽然旅行没去成，”顾裴司看着她，“但回来吃到你做的饭，比什么都好。”

“假期以后补上呗，”林妤意毫不在意地笑笑，“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基金会那个乡村医疗支持计划，第一批设备已经到位了，下周志愿者医疗队就下去义诊。”

“是吗？恭喜。”顾裴司由衷地为她高兴，“资金上有没有压力？”

“暂时还好，第一批很顺利。后面扩大规模的话，可能还得想办法。”林妤意说着，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干劲儿。

顾裴司点点头：“需要的时候告诉我。”

“知道，不会跟你客气的，顾大顾问。”林妤意俏皮地眨眨眼。

饭后，两人一起收拾了碗筷，然后窝在客厅沙发里，lucky蜷在两人中间。没有开电视，只是放着舒缓的音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享受这久违的、共同在家的宁静夜晚。

顾裴司握着林妤意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戴着的月光石项链。出差这段时间，他每次看到视频里她戴着这条项链，就觉得她仿佛就在身边。

“下次，”他忽然开口，“不管多忙，我一定抽出时间，就我们两个人，出去好好度个假。”

林妤意靠在他肩上，闻言抬起头，笑着看他：“好啊，我可记下了。顾总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顾裴司接上，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静谧的客厅里。顾裴司的承诺低沉而清晰，落在林妤意耳中，化作一股暖流。她没再说话，只是更紧地偎依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觉得连日来的等待和些许的失落都被熨帖得平整安详。

接下来的日子，顾裴司忙着处理并购案后续的繁杂事务，但尽量推掉不必要的应酬，准时回家。林妤意的基金会也进入了项目密集执行期，那套评估模型在实践中不断完善，但也暴露出一些新问题，需要她投入更多精力去协调解决。

两人依旧忙碌，却似乎找到了一种更游刃有余的节奏。有时晚上各自在书房处理工作，顾裴司会起身活动一下，顺便去林妤意的书房看看，给她续杯热水，或只是站在她身后，看她专注地对着屏幕上的预算表蹙眉，然后伸手轻轻按揉她的太阳穴。

“别太较劲，慢慢来。”他的手法算不上专业，却总能奇异地缓解她的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