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监应声而动，带着使者下去。
明明还只是第一次见，但萧昭昭总觉得对方看过来的眼神令人不适。
是一种打量货物的眼神。
思及此，她主动开口问：“父皇，不知大雍与靖国边境的疫症如何了？”
老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口气并未说话。
太子则继续给她戴高帽：“长安真是心系百姓，既如此，也一定愿意为他们牺牲的吧？”
萧昭昭强压怒火：“太子殿下究竟想说什么，不如直言，何必这样迂回！”
太子“哈哈”一笑，对着老皇帝说道：“父皇您瞧，你还千般不舍万般无奈，倒不如个小丫头痛快！”
老皇帝气得拍桌：“你懂什么！长安身负国运，岂是说牺牲就能牺牲的？”
“靖国一个附属国，也敢让我们的公主和亲，他配吗！”
“退一万步讲，历朝历代的和亲公主，也没有真正的宗室女，都是临时册封的义女……”
说着说着，他忽然停了下来。
然后气呼呼地朝着太子砸了一个奏折。
没砸到。
萧昭昭听懂了。
她想笑，但是没能再笑得出来。
确实，自己这个义女，不正符合这种条件吗？
太子这一招，还真是把她架得高高的，让她连拒绝都无从开口。
陈大监送完人回来，见殿内三人气氛尴尬，忍不住出声调节。
“奴婢在殿外还遇到十七殿下了，一听说殿内是这种情况，说什么都不愿进来，走了！”
老皇帝嗤笑一声，没有言语。
太子更是毫不理会。
萧昭昭给了陈大监一个感激的眼神。
陈大监本也没准备让这些主子们领自己的情，说完之后，便自觉退回老皇帝身后。
老皇帝不愿松口，太子还在继续说。
“儿臣知道父皇喜欢长安，可总不能为了她一个人，就放弃边境那么多的军民吧？”
“靖国可说了，只要和亲公主到达，就立刻开始实施救治。”
老皇帝沉默了。
原来还找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萧昭昭忍不住冷笑。
若说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天灾，现在一看，明显就是人祸。
真正不顾边境军民的人，是太子。
“长安身负国运，能解了边境危机，不正恰恰是她的用处吗？”
太子朝她看了过来，毫不掩饰满满的恶意。
这个计划，并不高明。萧昭昭相信老皇帝也能看得出来。
她是有几分宠，还能让老皇帝犹豫，可完全没法跟人家的亲生儿子比。
萧昭昭对最后的结果并不乐观。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为自己做点什么。
“非是儿臣不愿牺牲，儿臣死不足惜，只是怕开了这个头，日后靖国再想要拿捏我们，就会在边境做手脚。”
“到时候，今日和亲公主，明日粮食，后日通商，一步退，步步退！”
老皇帝眼神一凛。
萧昭昭其实是说到他心里去了。
除了恼怒太子公器私用胡闹之外，这也是他要顾忌的。
太子只知道这样就把自己讨厌的人解决了，却没想到会引狼入室。
他多少有些对他失望。
而对于能说出这些话的萧昭昭，愈发欣赏起来。
精心培养的太子，竟还不如一个养在民间的丫头！
老皇帝老脸通红。
太子则有些恼羞成怒。
“靖国弹丸之地，哪敢有如此野心，我大雍随随便便一个军队，都能让他直接灭国！”
“眼下迫在眉睫的，是要先解救那些身患疫症之人！”
“长安巧舌如簧之前，还是先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他说完，老皇帝就又皱起了眉。
萧昭昭忍不住叹气，才能控制自己心中的怒火。
她想说，有什么不好解决的，太子既然能弄出病来，自然也知道要如何治。
可她不能说。
咬了半天的唇，她忽然郑重地跪下。
“儿臣愿意亲赴边境，代表咱们大雍解救军民，而不是被靖国牵着鼻子走，去和什么亲！”
老皇帝眼睛一亮，若是能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他可不愿意，这样一个身负国运的机灵鬼，白白送给了靖国。
万一因为她，靖国兴旺起来了怎么办？
太子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想到这个，阴恻恻地说道：“你又不是大夫，拿什么治！”
萧昭昭心想，她还有夜千澈。
若实在不行，治不好，那她就和那些可怜人一起死在边境，也比去靖国和亲要好得多。
反正她就是不走太子给她画好的路！
“我可以……”
她话还没说完，君宇辰就已经大步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夜千澈。
到现在，君宇辰已经想明白萧昭昭为什么突然要招驸马了，深深地看她一眼。
萧昭昭冷哼一声，不愿看他。
“十七，你这是？”
老皇帝的目光落到夜千澈的身上，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又看向了萧昭昭，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君宇辰心情不佳，有气无力地回答：“送人。”
夜千澈在他身后说道：“身为靖国人，千澈不才，也精通医术。”
“我愿意去边境把人都治好，无需长安公主屈尊和亲。”
他面色平淡，说着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话。
“你到底是靖国人，真的愿意？”老皇帝询问。
夜千澈点头：“为了长安殿下，我愿意。”
这话说的实在有点暧昧，君宇辰对着他怒目而视，萧昭昭则干笑一声。
千澈这是在给她解围，人家都不在意名声了，她还矫情什么？
再说他们本就是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也是应该的。
老皇帝却是像忽然想明白了一样，开怀地笑了起来。笑得在场几个年轻人都有些摸不清头脑。
“把靖国使者带回来吧！”他吩咐陈大监。
这是要宣布决定了。
没听到最后结果，萧昭昭仍不敢松气。
不过不得不说，自从夜千澈来了之后，她心里有底多了。
太子则还在坚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知道他是去救人的还是去害人的？”
萧昭昭听得生气。
夜千澈能为了自己，对抗自己的母国，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说，他是个医者。太子这番话，简直就是在侮辱医者！
夜千澈倒是看上去没什么反应，一直云淡风轻。
君宇辰则一直阴沉着脸，为自己此时帮不上忙而懊恼。
老皇帝“呵呵”一笑：“你说的对。”
就在萧昭昭有些惊讶地抬头时，就听见他接着说道。
“那就变成一家人，不就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