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玩游戏，深海在网上也跟人对喷，不过现实生活里其实很少骂人，面对面的毕竟难堪。
刚刚一句，基本算是挺难听的话了，可见他确实生气。
电话那头的陆岐不慌不忙，将话筒搁在边上，斯文的搅动杯子里的老冰，抽出铁勺，感觉威士忌已经很好入口。
“具体点？”他没有跟深海置气。
很奇怪的一点，陆岐自己也不明白，就是无法对着深海来脾气，有种逗小孩的感觉，但他也没有要捉弄深海的意思。
“你别装，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不清楚？”深海怒不可遏，这架势叫服务生看呆，很识趣的假装要忙，去了边上。
威士忌挺顺口，房间安静，话筒的扩音效果也不错，很好的传达深海的怒气。
他听明白了，只是微微皱眉，“我当然知道，但跟卑鄙有什么关系？”
陆岐的语气不是装，好像是真的困惑。
这把深海气的要死，大概是气过头，反而吼不出来了，“我问你，当时我要去看宋喻，是不是你打电话给什么叔叔，要跟我领导见面？”
“是的。”陆岐坦诚无比，觉得站着说话累，坐在了床头。
帘子没拉，看海夜是深紫色的，天上有星点的光，波澜起伏间全是幽闭的颜色，像是巨兽的嘴。
看这样的场景久了会生出虚幻感，在梦里不在人间。
陆岐有些走神，听到电话那边的人声音已经沙哑，“这还不算卑鄙？如果不是你忽然搞这一手，我应该照顾宋喻醒过来的！”
“跟卑鄙什么关系，”他靠在床头，脑袋扭向窗外，“是能力。”
话筒忽然静下来。
也许深海没想到陆岐看着高不可攀成熟疏冷的，竟然堂而皇之说出这样厚脸皮的话，“说好了公平竞争！”
语气跟内容有点儿中二的意思，陆岐也是头一回跟人这样对话，尤其是成年之后，不自觉的被逗笑。
他对深海确实讨厌不起来。
“这就是公平，邓深海，”耐着性子，揉了揉太阳穴，努力遏制困意，陆岐道，“我能用的我不用，那就是对我的不公平。”
成年人的世界就该如此。
深海在那句话之后安静了几秒，挂断了电话。
人脉，手段，钱，任何手边上可以利用但又不伤害别人利益的，就是自己的资本。
有钱的不用钱，非要用不帅的脸？
有人脉的不用人，非要用砸不起的钱？
可陆岐差不多都有，所谓的公平竞争，一开始，深海就无法站在起点。
而他自身的优势，被他挥霍无几。
深海清楚这一点，转身的时候显得特别狼狈。
他眼睛很大，光彩暗淡时很像是流浪的猫猫，看的人于心不忍，前台都忍不住喊他，“我们这还有夜宵点餐服务，您需要的话，可以安排，是免费的噢。”
食物免费，服务费单独收取。
前台也是年轻的女孩子，看见他眼睛红红的，当然心疼。
尤其还是个帅哥。
深海摆摆手，拖着步子回了房。
在床上坐了很久，他想，陆岐只在乎截断他，却不在意给了他一个结交人脉的机会，可见这些东西在陆岐眼里微不足道。
都不至于让他成长到威胁陆岐的地步。
越是不被看重，越是叫人不甘。
深海脑袋低垂，只觉得累又无助。
凌晨时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几次，打开了宋喻的对话框。
——
消息过来的时候宋喻刚醒来。
她睡得不踏实，朦朦胧胧不知道几点。
眯着眼睛打开微信，刚进来的消息是凌晨四点半，来自宋思茹：你一点儿动静没有，妈妈心里不踏实，刚刚做了噩梦，很担心我闺女。
要不是真的忧虑，也不会再这个点起来，不符合宋思茹的养生模式。
宋喻也清醒，干脆坐起来，一把拉开帘子，看着夜色揉了揉眼睛，跟宋思茹道：没事，想等回去跟您说的。
宋思茹：又是无功而返吧。
对于结果，母女是惯来不抱希望。
偏这次也不算。
宋喻慢慢的打字，说起船上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些琐碎的细节，尤其是纸条，她专门拿出来拍照给宋思茹看：但他肯定不想见我的，所以折腾那么多，也只是为了顺利的跑掉吧。
钟叙安的字迹宋思茹当然很熟。
勾起陈年往事的回忆，宋思茹情绪翻涌，很久才回复：既然知道，也干脆死心吧，他要躲我们，我们也没必要死抓着不放，人都要有新的生活。
从前想着是彼此失联，宋思茹心境不一样。
现在知道是一直被动的在明处，而钟叙安一味逃避，这么多年来的坚持，尤其是女儿的执念，就像是笑话。
她只是心疼宋喻。
宋喻看着消息很久，最终没有回复。
次日下午，船从航线绕了一圈，重新折返骊山岛。
今天天气不错，码头上的人比她来的那天多很多，等逐渐转暖，这趟行程便开始要排队。
提着行李箱走在甲板的宋喻回头看了看，没等看出什么动静，左耳传来陆岐玩味的腔调，“找谁呢？”
她猛一转身，“随便看看。”
“找深海的话也没用，他陪领导哪能陪你啊。”故意的揶揄，好像是吃醋，陆岐哼笑着昂起下颚看她。
宋喻真没想着找谁，就随便回头，听他这样说也故意道，“那可惜了，本来想约个晚饭的。”
“为啥约？”跟着人群一起往前走，陆岐寸步不离陪在她身边，乍一看就像是一起来一起走的。
宋喻慢吞吞推着箱子，“缘分呗。”
“我跟你不也有缘。”陆岐不屑。
她道，“何以见得？”
“强求的缘也是缘。”他振振有词。
宋喻忽然笑了。
她真的没见过陆岐这样的男人，反差太大，分明该是天上的骄阳，却恶劣的像是无赖，说没有道理的话，做不讲人性的事。
可好像又无法挑他的毛病。
“缘你个头。”骂了一句，笑容也跟着绽放。
他两对视，都挺乐呵。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登对又甜蜜，像是旅行回来的眷侣。
这一幕别人看见，自然也清清楚楚落在了晚上睡不着，一大早启程来亲自接女儿的宋思茹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