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下子僵起来。
前面的读秒已经结束，陆岐的手握在方向盘上，眉目氤氲灰气，看着她。
宋喻转过头去，她不是要跟谁发脾气，但是今晚上他一系列做法确实让人不满。
“走了。”车子赶在最后的一点时间擦过了灯。
后视镜里的松玥似乎看见他们不合，盯着车身背影很久，而后才转身走向小区。
宋喻从镜子里收回视线，“我不是因为你要下去见她而生气。”
何况说，她没有那样的立场。
彼此只是兄妹，放暗地里说可能有些心照不宣的情愫在，但也是上不来台面，且宋喻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因此而计较过。
今天爆发，确实让陆岐没招架。
他听出她的心情有平缓些，这才问，“那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你明明可以不这样的，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就说了司机送我回家，我们俩本身也不顺路，从你家到我家有一个多小时，你自己也说了确实麻烦。”这是他当着松玥面说的，不管情绪真假，路程是事实。
而且宋喻并没有想要跟他单独相处，何况大半夜的回去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今天的遭遇也不顺利，莫名其妙被安排跟松玥的饭局，还出了那样的小插曲，总体而言，就是不愉快的一天。
她想安静，却被陆岐强行塞给了行程。
“明知道在你家我不方便拒绝，叔叔开口了当然更不好推脱，你却连问都不问一句我的意思，就直接说要送，送就送吧，还得先把顺路的放下，完事儿又不忙着送我回去，得再掰扯几句，这不纯纯耽误所有人的时间吗？”她心底里是怨气的。
宋喻已经算很能克制情绪的人，却烦透了今天陆岐自作主张的一切。
她只是累了，遭遇不顺，想要回去放松。
车子在沉闷的气氛里一直往前开。
广播循环播放那么几首曲子，听的人心烦，陆岐索性伸手关了它，又开了一丝车窗。
有风透进来，夹杂呼啸声，将沉寂的气氛搅动。
陆岐不知想着什么，在街道旁边踩了刹车，临停在路灯下，然后偏头看她。
他们对视，彼此是不懂对方的。
“对不起。”他的抱歉似乎诚恳。
宋喻无心责备，脑袋靠在椅背又不去看他了，“算了不说了。”
“我明白你为什么生气，你觉得我根本不需要这样做，对吗？”他声音很温柔，把腔调放下来，一只手搭在车窗，另一只手摸了摸兜。
也许是想摸一根烟，却什么都没有摸到，又或者觉得宋喻在，不该吸二手烟。
总之他顾虑着，略显烦闷的用手指无意识弹了两下方向盘。
宋喻依旧保持那个姿势，“对，”可能是说到这里，她也索性把话说开，于是支起身子，侧面对着他，“你明知不需要这样，却还故意这样，所以让人生气！”
说到现在，也算是找到了重点。
她心里却舒服多了。
陆岐听见她完整的说出自己的感受，才也看回去，平静道，“故意什么？”
还问故意什么？
所以刚刚的岂不都是白说了！
宋喻简直要被他重新惹生气，眉头皱起，语气也不如方才那样客气，“你心知肚明。”
有揶揄的成分在，仿佛斗嘴。
陆岐歪了脑袋打量她，忽然笑了，“我怎么就心知肚明了？”
他好像故意的，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反正这个态度不够讨喜。
宋喻被他激将了，反而平整了表情，“你为什么故意要我跟你单独相处，非要来送我，我说你心知肚明难道是假的？”
“那说明你都知道，你也心知肚明。”他忽然道。
宋喻猛地住嘴。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圈进一个陷阱，任由陆岐套话，被迫跟他讨论起她不想讨论的话题。
“怎么不说话了？”陆岐解开了安全带，大有畅谈的架势，“你说我心知肚明，那你把我的想法都说出来。”
宋喻还是沉默。
他却显得咄咄逼人，靠近道，“不说？还是我来？”
男人天生带着压迫性，那样的凑近让人觉得无比压抑，宋喻没有承受住这样的“拷问”，心理防线还是崩溃了。
“说就说！”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她的表情在陆岐眼里是委屈的。
“我们第一次怎么见的你还记得吧？当时可以没有交集的，你后来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却一直瞒着我，却又不解释，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去理解？这不就是不负责吗？”要撩，撩完就跑。
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确实被钓住了。
“后来在伦敦，我不知道你怎么跟我巧遇在那条街上，也许一起同行有各自的理由，但是你也去那？还偏巧要帮我。”那场雨下在了她记忆里。
英雄救美也是永不过时的梗。
谁说当时的宋喻不感动呢？
“这算不算你明知故问？”他处处回避，到了现在才愿说点真心话，“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我去伦敦是有事，但在那条街上碰到你是因为知道你会去。”
他把来龙去脉简单的讲，宋喻听到却一点不意外，也许她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在山上那次也是一样的吧，”她反而平静下来，也许这样的对话早该有，彼此都憋闷了很久，“是看在我是你妹妹的份上告诉你，可以理解，但你亲自去好像也没有必要。”
照普通甚至于有利益拉扯的兄妹关系，还是成年后才认识的，陆岐何至于为了她大半夜的爬去那样不熟悉的地方。
冒着危险找她，陪她，最后辛辛苦苦把她背下山。
旁人看在眼里是感动他的付出，具体是怎样的感情，也许当事人自己知道。
陆岐说，“我必须去，我担心你。”
宋喻听完沉默了很久，心里泛着一股酸，又被压回去，“那一次在车里的事你肯定也记得。”
擦枪走火的边缘，男人当然记忆深刻。
陆岐点头。
她便笑一下，说，“后来我们聊天，我问过你的，当时的我的确有这样的想法。”
宋喻说的是关于确认关系的事。
想必他也明白。
一直以来，陆岐都逃避这个话题，而唯独现在看着她，轻声说，“我也有。”
